快乐头家娘(第2/6页)

美治说起她自己一个朋友的切身经历:“……她去一间什么清水宫,那也开不少钱,去跳童乩,那真实的神附身哦。”美治睁圆了眼睛和对答的两人在镜中瞪视着,以彰其事实性——虽然她也许并未亲见。

美治说话不忘工作,拿起胶水瓶手在客人头上这边,噗,噗,噗,那边,噗,噗,噗。她是经验丰富,无论怎样精彩的谈话,手上工作是不耽搁的:“那他们拿符水给她饮,剩一半叫她拿去给她丈夫,那个小的相片拿一枝剑戳着烧去。后来是讲没效呐,又去一次,才知原来她和她丈夫前生都有欠那个小的。”

欧巴桑和那位太太听得连连点头:“那也是真的。”

美治远兜远转说回相命的:“那她听人介绍就去找我们那边相命的。”

“是摸骨还是面相?”欧巴桑插嘴问她。

“是算八字。”美治说。

“算八字最准。”两位女客又相互点头称是。

丽月示意欧巴桑去冲水。

“那有够准,”美治继续说,“那个相命的……”

欧巴桑坐远了听不清楚,嚷着说:“等下,等我来再讲。”

一屋子都让她的不甘寂寞给逗笑了。她的同伴笑骂道:“好了啦,你卡紧就好啦。”

待她包着毛巾回座时,美治已将最先那位太太整理停当,轮第二位梳头做花,嘴上当然未断:“……人讲看兄知小弟——来坐,这边有位。”进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秀琴的指甲正好修毕,看见赶紧迎上去。

欧巴桑接不上刚才,索性另起新鲜话头,说道:“啊你去看,那他怎样讲?”

美治带笑横她一眼:“啊人就在讲了,你没听到是要怪谁?”

最先那位太太因为要去拜拜而隆重打扮着:领巾、项链、别针、镯子、戒指、耳环等等配件穿戴了一身。她一直疑心那纱质领巾结法有差错,这会儿又解下了对镜重结。纱巾上的小空花在戒指、别针上面钩钩挂挂,闹个不能清楚,嘴上却不甘后人:“那个相命的说她有头家娘的命——”

“是啊,你看她是有够准,那时我也不曾想到要开店。”美治插口说。

女学生恰巧听到这两句。她头次来,闻言环顾这简陋的小小美容院:总共四张座头,正对四面黑框镜子,她眼前的这面还不平整,墙上草草地钉了钉子,挂着黑色的发网,吹风机罩子上、椅背上,到处搭着晾干的旧毛巾,墙角安了角钢架子,红色黄色的烫发药水瓶儿放了好些。她真不知道这个样儿的小店在命里也能有什么征兆。

“做头家娘也要有那款命格。”欧巴桑慨叹道。

“他说他们兄弟二人犯官符——”美治续道。

“什么兄弟二人?”欧巴桑问。

“哎呀,她头家兄弟二人。”先前那太太不耐烦地嗔道。

“ㄏㄢ啦,ㄏㄢ啦。啊他也去被惊到。”美治说。

“干有影去犯官符?”

“哎哟,啊你也好好听嘛——”美治大笑道,语音未落,门口又有动静。

“老板娘,生意好。”一个警察推门进来,腋下夹着卷宗夹,“麻烦查个户口。”

“请坐,请坐——阿华,啊,我自己去拿好了。”美治拔下小吹的插头,台子上一搁,进去拿户口簿。

美治的户口簿拿出来崭崭新,那警员已找张椅子坐下,将户口簿前后看看,又翻开来:“林王美治——”他看美治一眼:“你是户长?”

美治说是,警员拿出一张签章表,一面搭讪:“新迁进来第一次查户口啊?觉得这里怎么样啊?小孩都上学去了——有没有糨糊?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美治本已回到工作上,听说要浆糊,待替他去找,玉华赶快送过去。

警员在表上签核,粘在名簿里面,又问:“这几位小姐也住在这里?”

美治笑道:“对不起,说忘记了啦,她们已经报过流动户口。”

“林正义——”

“我先生哪。”美治说。

“他没有迁进来?他本人也住在这里吗?”警员问。

“是啦,他和我爸爸、婆婆的户口在南部。”美治的国语说得很流利,爸爸和公公还是搅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