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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塔莉去了新公司,凯蒂发觉自己仿佛由远处观察好友的生活。一个月又一个月,她们的生活各自独立,只有回家才在一起。塔莉一周工作七天,一天十二个小时,就算不在办公室也忙着搜查数据、追踪新闻,只要能让她上镜头,她什么都愿意做,拼了命争取上电视的机会。

少了塔莉,凯蒂的人生顿然失序,就像洗了太多次的毛衣一样,无论如何整理、折叠也无法恢复原状。妈妈老爱教训她要走出恐惧,开始交男朋友、找乐子,但是那些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她全都没感觉,怎么可能进一步交往?

塔莉没有这种问题。虽然晚上喝酒时她依然会为查德哭泣,却可以若无其事地认识新对象、带他们回家,凯蒂经常看到男人走出塔莉的卧房,从来没有重复过。根据塔莉的说法,她原本就打算这样,她说不打算再谈恋爱了。虽然为时已晚,但塔莉渐渐相信她曾经疯狂爱过查德,以至于没有男人能比得上他,但那份爱却不足以让她打电话给查德,或是搬去田纳西。

塔莉每次喝醉便开始回忆她和查德之间伟大的爱情,老实说,凯蒂越来越觉得烦。

凯蒂知道爱是什么,明白爱能让人神魂颠倒,也能榨干一颗心。单恋凄凉又悲惨,她像是一颗次等行星,整日绕着强尼的轨道运行,在孤寂的沉默中看着他、渴望他、为他心痛。

一起在医院等候室度过慢慢长夜之后,凯蒂原本以为会有一丝希望。她感觉两人之间开了一扇门,他们可以轻松交谈,而且谈的都是有意义的话题,然而,在等候室明亮灯光下所产生的那一点进展,随着黎明的到来渐渐褪色。她永远忘不了他听到塔莉没有大碍时的表情,那绝不止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就在那一刻,他放开了她。

现在终于到了她放开他的时候,她要抛弃小女孩的梦幻,连同其他早已遗忘的玩具一起扔进沙堆里,朝着未来大步前进。他不爱她,任何与这个事实相反的梦想都只是虚幻妄念。

不能再这样下去。今天上班时她下了这个决心,当时她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他察觉她在那里。

一下班,她立刻直奔市场的书报摊,买下所有地方报纸。塔莉还没回家,可能和今天看上的男人泡酒吧,也可能还在加班,凯蒂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导正人生的方向。

她坐在厨房餐桌前,吃了一半的外带餐点四散在周围,翻开《西雅图时报》的分类广告人事专区,她看到几个有兴趣的选择,拿起笔来圈起一个,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她转身看到塔莉站在门口,一身约会装扮——以巧妙手法割破的上衣露出一边肩膀,牛仔裤塞进抓皱的短靴里,宽腰带低低悬在髋部上,她的头发整个刷蓬,以亮色香蕉夹固定在左耳上方,脖子上戴着许多精美十字架组成的项链。

可想而知,她带了男人回来,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嘿,凯蒂。”她大舌头很严重,像是连灌了三杯玛格丽特,“看看我遇到谁。”

那个男人由门外进来。

是强尼。

“嘿,穆勒齐,”他笑着说,“塔莉要你一起来跳舞。”

她以极度谨慎的动作合上报纸,“不,谢了。”

“别这样嘛,凯蒂,就像以前那样啊,”塔莉说,“三剑客重新聚首。”

“我觉得不太好。”

塔莉放开强尼的手,蹒跚着走向她,几乎是整个人倒过来,“拜托,我今天很不顺,我需要你。”

“不要。”凯蒂说,但塔莉没有听。

“我们去‘凯尔爱尔兰酒吧’。”

“来嘛,穆勒齐,”强尼朝她走来,“一定很好玩。”

他的笑容让她无法拒绝,即使她很清楚不该和他们一起去。

“好吧,”她说,“我去换衣服。”

她进入卧房,换上大垫肩闪亮蓝洋装搭配腰封,当她回来时,看到强尼将塔莉压在墙上,抓着她的手举高过头,激情地吻着她。

“我准备好了。”凯蒂冷冷地说。

塔莉自强尼怀中挣脱,笑嘻嘻地看着她,“好极了,我们去狂欢吧。”

他们三个手挽着手并肩离开公寓,走上空无一人的石铺街道。到了凯尔爱尔兰酒吧,他们在舞池旁边找到一张空桌子。

强尼离开去点酒,凯蒂立刻望着对面的塔莉,“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塔莉大笑,“还能怎样?我们下班后巧遇,一起喝了几杯,事情自然变成这样,那个……”她目光锐利地望着凯蒂,“要是我和他上床,你会介意吗?”

终于来了,最关键的问题。凯蒂相信,只要她表明心意说出实话,这个难堪的夜晚就能立刻结束。塔莉会马上将强尼列为拒绝往来户,比龙卷风来袭时关门的速度更快,而且不会告诉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