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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结束后过了很久,凯蒂依然呆望着电视机,“她把我们形容成英雄。”她对着空荡荡的病房说,“连我也一样。”
她感觉掌心有轻微搔痒,因为太微弱,一开始她几乎没察觉。她蹙眉,低下头。
强尼缓缓睁开双眼。
“强尼?”她低语,有些害怕只是幻觉,她终于因为压力而精神崩溃了。“你能看见我吗?”
他捏一下她的手,动作非常轻,在正常状况下甚至算不上是触摸,但现在却让她激动得又哭又笑。
“你能看见我吗?”她弯下腰重复,“如果能看见就闭一下眼睛。”
他用慢动作闭上眼睛。
她亲吻他的脸颊、前额、干裂的嘴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终于放开他,按铃叫护士。
他的眼神很困惑,她不禁害怕起来,“那我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往上看着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才慢慢张嘴说:“我的……凯蒂。”
“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是你的凯蒂。”
接下来七十二小时如旋风扫过,安排了无数会议、疗程、检验与药物调整。凯蒂陪强尼走访眼科、精神科、物理治疗科、语言与职能治疗科,当然,最后还有施密特医生,感觉好像要整家医院每个人都签名认同强尼大有起色,她才能带他回家,转往附近的复健中心。
会议结束时,施密特医生说:“他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妻子。”
凯蒂微笑,“我也很幸运能有他这样的丈夫。”
“是啊。我建议你去餐厅吃点东西,这个星期你一下子瘦了太多。”
“真的?”
“当然。去吧,检验结束之后我会送你先生回病房。”
凯蒂站起来,“施密特医生,谢谢你所有的帮助。”
他做了个手势表示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
她带着微笑走向门口,快出去时他叫住她,她转过身,“有什么事吗?”
“虽然现在剩下的记者不多了,但可以公开您丈夫的病情了吗?我们非常希望他们尽快离开。”
“我会考虑。”
“太好了。”
凯蒂离开诊间,前往走廊尽头的电梯。
现在是星期四下午,餐厅里几乎没有人。一些员工围坐在长桌旁,少数几个病患家属在点餐。不难分辨哪些是员工、哪些是家属,员工会边吃边嬉笑聊天,而家属则低头默默吃饭,每隔几分钟便抬头看时间。
凯蒂经过一排排桌子走到窗边,外面的天空满是深灰色乌云,随时可能下雨或落雪。
映在玻璃上的影像有些变形,但她依然能看出自己是多么疲惫憔悴。
虽然很奇怪,但现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她反而觉得一个人很难熬,比之前绝望焦急时更严重。之前她只想静静坐着让头脑保持空白,只往好的方面想,现在她想找个人陪她一起欢笑,举杯庆贺,说她早就料到最后一定会没事。
不,不是随便一个人。
塔莉。
从小到大,塔莉永远是第一个陪她庆祝的人,像一场随时待命的派对。只要凯蒂想庆祝,就算只是为了安全过马路这种小事,塔莉也乐意奉陪。
她转身离开窗户,走到桌边坐下。
“你好像需要来一杯。”
凯蒂抬起头,塔莉站在她面前,穿着直挺的黑色牛仔裤搭配白色船形领安哥拉羊毛上衣。虽然发型与妆容都十分完美,但她的神情很疲累,也很紧张。
“你还没走?”
“你以为我会抛下你?”塔莉挤出笑容,但只是表面而已,“我帮你买了一杯茶。”
凯蒂望着塔莉手中的保丽龙杯,知道里面装着她最爱的伯爵茶,连糖的分量都恰到好处。
塔莉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她只懂得用这种方式道歉。倘若凯蒂接受这杯茶,就必须将这次的不愉快全抛在脑后,塔莉的背叛与那一耳光都会自动消失,她们俩将重新回到人生交会的道路上。不后悔,不怀恨,她们将重新成为分不开的好姐妹,至少在成年人所能做到的范围内。
“那则报道还不错。”她淡淡地说。
塔莉的眼中满是恳求,恳求着原谅,嘴上却说:“下星期我就要上头条播报台了,虽然只是代班,但总是个开始。”
凯蒂心中想: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出卖我,但她说不出口,只好改口说:“恭喜。”
塔莉递上那杯茶,“凯蒂,快拿去,拜托。”
凯蒂注视好友许久。她想听塔莉说对不起,但知道她永远说不出口,塔莉就是这样。凯蒂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造成塔莉无法道歉,但她猜想应该与白云有关,她的好姐妹小时候受过无法弥补的伤害,而这就是当时留下的疤。终于,她伸手接过杯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