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 黄咏梅 羊城晚报记者(第2/2页)
答:我本人并不认为有什么先后。只要具有那种气质,模模糊糊地感到被作品吸引,尽可以一鼓作气地去读。人是很难知道自己的潜力的,现代阅读是提供场地,让人充分发挥自身的艺术潜力,做一回艺术家。我之所以鼓吹艺术,因为我觉得艺术最符合人性。我当然是小众作家,“那一类”作家,现在我看到自己的读者在增加,心里觉得很鼓舞。有时我对外国人说,中国的青年读者了不起!如上所说,我认为在现代艺术中,读者与作者的关系是共谋的关系,你必须参加创造,作品才会在作者和你之间成立。不然的话,作品是未完成的,你还是你,完全不相干。所以这也是一种有难度的阅读。为了扩大我的读者群,我写了一系列的经典文学的评论,今年已经出版的是《地狱中的独行者——评浮士德和莎士比亚悲剧》,即将出版的是:《置身绝境的操练——读“神曲”》。另外我还出版了评卡夫卡和博尔赫斯的专著。问:你一直喜欢强调“精神层次”,并认为纯文学就是对精神层次进行层层描述,而张承志、张炜等也一度以精神立场的坚守者著称,你认为在这个多元化阅读、多元化写作的背景下,纯文学真的可以以一种“遗世独立”的姿态存在吗?
答:当然可以啦,纯文学已经在西方存在几千年了嘛。不能因为我们先前没有,就说人家有的东西也要灭亡,文学界最好明智一点嘛。纯文学在我们这里刚刚起步,势头不错,为什么要悲观呢?现在该悲观的是日本这样的国家,他们看不到一点希望。还有美国,创作上也差得很。不过他们都有很厉害的读者。我强调的精神层次是一个事实,它存在于先辈文学家的作品里,要追求精神独立就要探讨这个问题。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是巨大的研究对象。
问:我听到过马悦然列举他所喜欢的中国作家,其中就有你,而你的作品也是被翻译到西方国家最多的中国作家之一。我个人认为这与你作品注重哲学色彩有关,因为西方人一贯比较习惯哲思。你的看法呢?据说能被马悦然看上的华文作家,有望角逐诺贝尔,你有这样的愿望吗?
答:你是对的,我们这里的确远离哲学。不过我是通过艺术创造本身来做到这一点的。任何纯文学,都与哲学具有同样境界吧,应该是这样。国内太注重诺贝尔了,那不过是一个文学奖,据我所知,别国的文学界并不像我们这样关心。我最看重的是我一九八六年得的一个“北大青年艺术节创作一等奖”。那个年代,得这种奖,真不简单。后来我还得过一个民间“时就文学奖”,印象深刻。官方的没有得过。
问:你一直被认为是先锋作家,不仅是思想上的先锋,还是形式上的先锋,最近你的新作《五香街》因为大胆揭露了中国各层次的“性心理”而被炒得沸沸扬扬,可以谈谈它的真实意旨吗?它是否代表了你接下来的创作方向?
答:《五香街》并不是刚写的新作,只不过是第一次全文出版。作品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呢?不就是存在于各种层次读者的理解之中吗?最深的层次当然最接近写作者的自我。我很高兴沸沸扬扬,有议论,有争论,就会向深入发展。我的所有作品都是一个方向,但方法确实有不同。这一篇的不同要大一点,大概因为我那时还年轻,写得特别快吧。它不像后来的作品那样老谋深算,极度复杂,而是比较单纯,有冲力。青春不再,但我现阶段的作品还处于上升期,我属于少数耐力极好的类型。
问:最后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从长沙移居北京,是出于创作需要吗?不少人认为搞文化必须到北京。
答:我移居北京是因为在长沙活不下去了。我已经有十几年饱受潮湿过敏疾病的折磨。过去因为钱太少,只好在那边挨一天算一天。现在借了点钱,才勉强凑起买了这个房。对于我来说,哪里都可以搞文学。搬家之后,身体好多了,写得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