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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妻把我放出后,就朝我冷笑。她看我愣愣怔怔的样子,就递给我一面小镜子——那样子很难看,我早知道头破了,但不知流了那么多血。但我还能挺住。她说,你那件事吹了。我听了就晃起来,幸亏她从我兜里摸出了救心丹,塞在我嘴里。后来她带我到医院去处理伤口,出来时更难看了——剃了个阴阳头。我一直觉得昏昏沉沉,回到家就睡了。躺下时,我前妻睡在我身边,醒来时天已大亮,我身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1.接着睡;2.今后少惹事,还有希望。希望是指出国的事,我知道原来的希望是打架打没的。我就接着睡了。

有关保安的情况,需要补充如下:那些人在现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蓝色的棉大衣,戴着藤帽,手持木棍,戴红色袖标,在街上维持秩序。上级说,现在城市治安混乱,警力不够用了,从农村征调保安员进城,是个好办法。但是这帮人来了以后,秩序就更加糟糕,因为他们上了班什么都不管,下班以后什么都偷。除此之外,他们最感兴趣的事就是揍我们——当然,我们也不是那么无辜。你要以为北戴河是新兴科技城市,大家都是知识分子,故而只有挨打的份,那就太天真了。我们挨揍多年,早就懂得怎么还手了。

而我和蓝毛衣的事是这样的:小号里面像个电话亭,架着一块木板,可以坐一个人,另一个只能站着。保安的头头问我,要不要单间。我说,你给我个人做伴吧。这时候黑皮夹克就钻了过来,站在我身边。保安把我们塞了进去,隔着门和我说了会儿话,先说他很公道,是他的人先动手打了我,这是他们的不对,明天就打发那小子回家种地。我说你用不着和那孩子为难,等等。他说这事你不用管,打了别人我不管,可不能打你,什么时候都得敬老——我没理他,知道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老了,没有什么好感觉。后来他又说,你们的人用了手扣子,把我的人脸打坏了,你看怎么办。——这是真的,我看见他们的人有脸上受伤的。回去以后要说说:打架不准用利器。但是不能嘴软——我说你公事公办呗,我们都在你手里。送我们去砸碱好了,我们又不是没砸过。——我知道他想让我帮他把使手扣子的卜找出来,但是我不能这么干。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自己人交出来。我还说:我脑袋也被打破了,这也得有个说法。他说,送你们砸碱是公安的事,但是告诉你的人小心点,别再落到我们手里吧。这就是说,谁要是落了单被他们逮住,就会被打得稀烂。我说,我会告诉大家的,不过你们也要小心点,有人知道你们都住在承德棒槌山,全村出来干保安,家里只有老人孩子,别以为我们找不到——我这是唬人,其实我们远没有那么坏。他就悻悻地走了。

这时我才觉得头疼,还有骑在我腿上的这家伙不对劲。那里像地狱一样黑,但是气味不大对。他拉着我的手往皮夹克底下伸时,我以为他是个homo。知道他光板穿着皮夹克时,我说了一句:你不冷吗?后来手伸到胸前,摸着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我才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你怎么长了这种东西?她吃吃地笑,我听出是蓝毛衣,马上关照她不要高声。一个女孩子到了这里是很危险的。保安员可不是些太监。后来她又拿一个冷冰冰的东西让我摸——是个带锯齿的手扣子。原来就是她用了手扣子!这下把我气坏了,骂道:混账!谁叫你使这东西!她轻描淡写地说:怕啥。我说:你是不怕,今后谁落到保安手里,怕也没用了。她说:哪个乡巴佬敢犯坏,咱们就到村里去抄他的老窝,烧他的房子,这不是你的主意吗。——听着真可怕。这一位可不像红毛衣,不是纯情少女,伸手就拉我的裤子拉锁。我说:学校里就教了你这个?她就说:老生常谈。老大哥,你太老派。后来她又说,有一种传闻,说我是个gay,看来是真的。我说放屁,我要不是后脑勺正在流血,准能表现出男儿本色。后来她拿手绢给我捂着伤口,就这样聊起天来,直到我前妻知道了消息,赶来把我们都放出来。她把我腿都坐麻了,半天不能走路。要是个男的,还可以轮轮班。下回关小号可不能挑女的。昨天的事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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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和保安员打架的事,还有些可以补充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和保安员都是诚实的人,都在尽自己的本分。我们在诚实地劳动——设计各种东西;他们也在诚实地劳动——监视我们。我们觉得他们的监视十足可恨,他们觉得我们不老实十足可恨,所以就经常打架。结果是双方都常有人受伤住院。数盲十分公允地决定:不管谁受了伤,不能报销医药费,不能上班算旷工,结果是越打越厉害。这一回保安有好几个人被打断了鼻梁,他们肯定不甘心,想要从我们身上捞回来。作为老大哥,我要时时刻刻提防在心。假如蓝毛衣是男的,我会毫不客气地揍他一顿。但是对女孩子不能这样办。再说,她不归我管。她在我们这里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