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9页)

正想着,门忽然开了,郭老大身量一晃一晃地走进来。他说:“任董,老弟呀,你叮真能睡!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呀!”

任秋风一听,披着睡衣,赶快起床,说:“是么?”

郭老大朝身后一指,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会所的小张,张总。我给你说小张,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任董事长,肩膀上扛着三个亿!你好生侍候。”

顿时,那张总,像个小狗似的,颠颠地跑上前去,递上一张名片、一个金仁,说:“任董事长,这是我的名片,这是会所的金卡。有什么事,你随时吩咐。你看,你吃点啥?我马上叫人送来。”

任秋风随口说:“不用了。我该走了。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这时,郭老大说:“任董,我昨晚上的话,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不过,经了这一晚,我更服你了,你不是个玩物丧志的人。我的钱放在你那里,也就放心了。”

任秋风笑着说:“昨晚上你说什么了?我根本不记得了。”

郭老大说:“那就好,省得我出丑。”

可是,郭老大的那句话,任秋风怎么也忘不了了。朦朦胧胧地,他觉得他是背着这句话走出那个门的。

当任秋风回到商场时,江雪一见他就说:“你上哪儿去了?手机也不开,都急死我了!”

任秋风看了她一眼,说:“有事?”

江雪说:“当然有事。我怕你出什么事。”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任秋风显得精神焕发,他说:“你跟我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任秋风的办公室,关上门,任秋风说:“往下,咱就要甩开膀子大干了。有什么话,你说,可以摊开说。”

江雪说:“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我不是贼。”

任秋风说:“谁说你是贼了?”

江雪说:“在她眼里。甚至,在你眼里。我要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是贼。我也不想做贼。我怎就担着一个贼的罪名?!”

任秋风说:“咱们在第一线,苦啊。你注意到我的名字了么?任、秋、风。——谁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江雪很激烈地说:“我最看不得那假高尚。这边干死干活的,凭什么?!”

任秋风突然说:“你的意思是,有时候,人是不是得坏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坏一下。”

江雪说:“这不是我的意思。”

任秋风说:“这就是你的意思。”

江雪说:“不是。”

任秋风一把抱住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来吧,让我看一看桃花。就为了不让你枉担罪名,让我看看桃花……”

江雪喘着气说:“你坏,是你想坏。”

任秋风说:“对。我想坏。”

上官云霓回来了。

她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自从踏上金色阳光的第一层台阶,上官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她向商场的每一个人微笑。她一层一层地走着,每走一层,她都要跟商场的人打招呼,点头,微笑。

这次回来,上官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让人惊殊的美丽。春天里,她一身黑色的装束。那黑色一到了她的身上,竟然是那么地明丽,是一种冷色的明丽!那一袭黑色的长款风衣,把人的修长、典雅托到了极致;在黑色的映衬下,她的脖颈是那样白,白出了瓷样的蓝光,那血管一条条蓝荧荧地亮着;她刚过了一道生死关,人有一些消瘦,却越发显得眼大、眉浓,那鼻儿嘴儿,一抹一挑,都亮着生动的弧线,把人托得清爽极了。当然,她眼里含着一点忧伤,正是这点忧伤把她的美丽又一次地隆重地烘托出来。在她身上,那点忧伤成了美的最高表达形式。就像她头上扎着那个紫黑色的发结,这点缀恰到好处,悄没声地润出了一种默然的高贵,甚至还有一点点傲然的睨视。就是这点睨视,使她和众人产生了隔离,就像是一个哀的美敦(通牒)。虽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上官的美丽,给商场的员工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尽管这样,在她走到第三层的时候,上官就明显地感觉到,她与商场里的人有些“隔”了。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那种在工作中养成的亲和力已荡然无存!她跟人们打招呼时,人们也回应她,也关切地问一问。但那些话显然是有距离的,是应付的,没有了家常。

更让她感到失落的是,整个商场一片喜气!这个五光十色的商业机器,运转良好,甚至是转的速度更快了。商场的每一个人,你都可以从他的眉梢里看到喜悦。那勃勃的生气,那工作的节奏,那吞吐颜色的喧闹,都是町以看得见的。后来她才知道,不知是怎么计算的,他就真的把商场的“品牌效应”,或者说是“无形资产”估到了一个亿!就此,商场的所有职工,多多少少的,都有了自己的股份。虽然这股份只是内部的,并不能变现,但在每一个商场职工的心里,他们都已经成了持股人。每个人都私下里暗算着,他已经有了几万几万了……将来呢?这就是群众。不管真假,群众喜欢的是看得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