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 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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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光这天要去印刷厂,可刚刚下楼又慌慌张张跑上来了,脸色蜡黄大口喘息。办公室的人都围上去问怎么了?他上气不接下气:
“有问题!有问题!”
娄主编过来问:“怎么啦?你慢点儿讲!”
马光喘了一会儿,这才镇定了一点。他说正要骑自行车从四大马路那儿往南,刚拐过一个弯,就有一辆“蓝鸟”轿车跟上了他。它开得不紧不慢,老在自行车屁股后面按喇叭。后来他就下了车,想不到那个司机火气大得很。这家伙一脸横肉,黑乎乎的,握着拳头,开口就说: “你小子欠揍是不是?老挡我的路!”马光知道遇上了一个找事的,就说: “我一个劲儿往边上靠,是你跟了我!”那个家伙挥手就打,他一歪头躲过……“这时好多人都上来劝解,那家伙一看人多,就骂骂咧咧上了车。我又骑车往前,可是刚拐过一个巷子,那辆‘蓝鸟’又出现了!我想这家伙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撞死。就这样我赶紧掉头回来了……”
大家听了都连连啧嘴。娄萌说:“还有这样的怪事!”
我一直没有吭声。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因为我想起了那天在王如一家遇到的那些人。我骂了一句:“卑鄙!”
娄萌看我一眼,目光有些游移。
我说:“我敢断定这是蓝毛一伙的。”
马光一听就慌了。
娄萌说:“我们没有根据,先别这么说……”
我说:“会有根据的!”
我提出与马光一块儿跑印刷厂,娄萌看着我。这次我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安。她怕我们路上吃亏。她拍拍我的肩膀:“算啦算啦,马光也算啦!等明天让司机拉你们去。”
这天下班时,娄萌示意我晚走一会儿。我们等人走光了才一块儿下楼。她说:“老于的司机一会儿过来。”
杂志社虽然有车,娄萌还是常常坐于节的车上下班。于节的车从来不停在我们办公室门口,而总是停在离办公室五十多米远的一个报亭下面。我们肩并肩往前走。我一声不吭。心上有一种委屈、温暖和时而闪过的某种冰凉。几天来我的变化太大了,消瘦,夜间失眠,像是从未有过的憔悴。可这些天娄萌倒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更和蔼、更愿意笑了。她常常出神,有时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她对我说,她的脑子里常常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
她摇摇头。
我们俩一块儿走到报亭那儿,司机正把车子往后退开一点儿,想泊车。我这会儿在想:马光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不定哪天我也同样——也许他们把他认成了我?只是这样想了想,一身血液马上就往上蹿、往上涌,两只拳头随之胀得发麻,心口那儿也胀。
听说顾侃灵的病更重了。我和纪及一块儿去看他。老顾躺在那儿,喘息着,嘴唇裂开了一道口子,流着血。这嘴唇焦干焦干,长了一层黑痂。爱人在一旁熬中药,见了我们就抹眼擦泪,说:“你看……老顾这么大年纪了,真想不到……”
顾侃灵看妻子一眼,然后自己解释起来:他患的是重感冒。可我们不信。我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他的妻子只是抹眼睛,很长时间什么也不讲……我们出门时,她才随上来,悄声告诉我们:
“有人来传我们老顾了!他又气又急,没几天就病倒了。”
我心里一惊,脑子里马上闪出一个人的形象:狸子。我问:“是狸子吗?”
她没有吱声。纪及问:“那人长了什么模样?”
“黄黄瘦瘦的,还穿了制服……”
“那可能是保安公司的狸子!蓝毛的朋友!”我这样喊了一声,立刻返身回屋。
我站在老顾床边。他还在呼呼喘息,眼睛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摇着头。我说:“老顾,你应该告诉我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隐瞒呢?”他妻子小声说着,带着责备的口气:“他是怕丢人,爱面子啊。他生怕让人家说出去,说看看吧,老顾被人家传了……多不好听!”
我说:“什么‘传了’,这完全是那一伙捣的鬼!那几个人不过是一群狗。保安传人是违法的,别看他们穿制服提警棍!”
我的一句话似乎启发了顾侃灵,他从床上探起头,睁大了眼睛: “你认为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
我和纪及都在想怎么对付这帮混蛋。我觉得一双手胀得滚烫,心脏正剧烈地轰击胸廓。我对老顾说:“当那个穿制服的再来传你时,有一个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一直在看屋角那儿放的一截铁棍,就指指它说:“你把它抄在手里,当他再到这儿来的时候,你就命令他滚出去。他如果再纠缠不休,你就用这个家伙教训他——要打他的腿——走狗主要是腿,先把他的腿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