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 逼(第2/4页)
“那可要吃大官司的!”
“官司由我来吃!我会替你应下这一切!”纪及说。
顾侃灵双手摆着:“使不得,使不得!”
我笑了,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顾侃灵开始从头诉说整个事件的过程:那个穿制服的把他领到了一间奇怪的黑屋子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张破桌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正经地方。他拍着桌子问了很多。爷爷、老爷爷、父亲、社会背景,都要一点一点回答。后来又让他在纸上写了一些字,于是他立刻明白那是要对笔迹。因为十几年前也有人让他这样做过——那是查“反标”的。所以说这一幕让他感受了极大的侮辱。他的头嗡嗡响,还是忍耐着,在一张纸上写满了字。接着那人又问:有没有写过匿名信?听没听说谁写过?是否议论到上级领导的生活问题以及其他?
真是卑鄙得超出想象。回去的路上,我劝纪及这一段时间最好搬到我们家去住——纪及却说:
“我不怕他们!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感到满意的。”
“问题不在这里。我担心的是狸子蓝毛一伙儿的不择手段。”
纪及一声不吭。他的脸冷冷的,望了望前面乱纷纷的人流说:“那就让我等着吧。”
2
几天之后,娄萌急匆匆让人来找我。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因为她以前很少这样。
我跟梅子说一声就出门去了。
我直接到她家里。于节不在,于甜迎接了我,说:“宁哥来了!宁哥来了!”她给我拿水果,倒茶。
“于甜,我们很久没见了……”
“是的。可我见过纪及,”说到这里她马上把声音放低,又转脸看了看一边的母亲,小声说,“我是在路上遇到他的,我们谈得很愉快,我们在一块儿谈哲学,也谈……古代航海。”
“你对古航海感兴趣?”
“我听纪及说嘛。我很喜欢这个,什么‘大艟’,‘楼船’,‘漩流’,挺有意思的……”
我很高兴。本来还要谈下去,娄萌就找个理由把她打发了。剩下我们两个人时,屋里的空气立刻变得异样了。娄萌走近了,一只手拍拍我的胳膊,看了看空旷的屋子:“昨天老于回来,情绪很差。他说事情已经定了,纪及马上就要离开——调到下边的所里……还说到了你和吕擎、老顾。小宁,我今天只想告诉你: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最后不可收拾……”
“那就让霍老把小雯放开吧,他已经霸占了她这么多年,还威胁说,要把她的全家重新赶回大山里去!”
“可霍老也真是喜欢她啊!他费尽周折才把她的一家接到了城里,你想想这是多么大的付出……她一家人进城了,安顿好了,回头就要甩了他,他当然会痛苦、会有怨气……”
“那就让他霸占一辈子?他依仗权势欺负了一个山里孩子,蹂躏她这么多年,还给她文身……他比她大四十多岁!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娄萌站起来看着窗外。一片片黄叶往下坠落。她低声咕哝着,没有回头:“男人啊,常常就毁在这些方面。一个情字一个欲字,还有,怪癖!霍老如果一辈子没有这些事,恐怕早就在更高的位置了……真可惜!不过他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他让身边的一伙威胁和传讯,还逼得小雯自杀!这是你眼里的好人?”
娄萌摇头:“不不,这不是霍老的本意。他只希望能留住小雯……那些人一直围着他,什么都敢干!他只要知道了就狠狠骂他们,脾气大得吓人。这是真的,你听我的吧,霍老不是坏人,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从战争年代起就是这样儿;吃不老丹可以,可这些年又迷上了阴阳双修……这个毛病生生把他害了……”
我注视着她,想看出她的话有几分是真。
她叹息:“人哪,都是走一段看一段的,人无完人……霍老在混乱年头里挨过整也掌过权,可人们只记得他掌权的事了;他利用自己的位置保护过多少文化人啊!比如有一个漫画家死得多惨,事后多少人为他叫屈喊冤!可当年为了救他,冒着危险与上面抗争的,只有霍老一个人!他甚至敢与军代表拍桌子……”
我打断她:“救靳扬?你是听霍闻海自己说吧……”
“不,我整理档案时看过当时的会议记录——这些档案还没解密,所以你别跟人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都是真的。霍老真的不坏。”
我又想到了那些自传片断中谈到的靳扬部分——我还想起了在农场时肖筠谈到的霍闻海保护哲学家楚图的事情……这在一些具体场景里,极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眼前的人也没有必要去为霍闻海编造;可我这会儿心里问的是: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它能抵消逼到眼前的这一切吗?我心里百味杂陈,只不想再讨论下去了。我干脆直接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