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咱家我这一方的来历(第4/9页)
王这个姓,还是火到了南北朝,党校一样出干部出会聊的,很牛逼地谁也不尿,之后一只只飞入寻常百姓家。
“信口雌黄”说的就是西晋老王家一个最会聊的国防部长,“清谈误国”说的也是他。
这是往南跑的。比较惨比较没觉悟的还有一些,“闻匈奴中乐”,和匈奴人对着跑。到晋,辽东地区“流人之多旧土十倍有余”。
这里有一孩子,在蓬莱下了海,本来是去看海市蜃楼,看见了,靠了岸,上去是大连。
这孩子就是爷爷家先人。
爷爷家先人上了岸,走走停停。奶奶家先人这时从张家口过来,也在找幸福。
也不知俩孩子谁先谁后几百年当中,反正都走到鸭绿江边,看见凤凰城不错,落下脚,都别吹了,种地为生。
凤凰城出玉,小时候总听爷爷奶奶说他们是凤城人,到我上小学要填籍贯,爷爷叫我填岫岩,搞不清这地名变迁的由来,大概是解放后重新划县了吧。
爷爷他爸是乡村小学教师,除了教书还种着几亩地,今天说就是“民办教师”。我懂事前这个老爷爷就过世了,家里有照片,抱着大大,后排站着年轻的爷爷奶奶,二叔二婶(从我论),是个留一圈山羊胡子耷拉着皮瘦出骨相的老头,眼神和爷爷晚年的眼神一模一样。
照片上还有爷爷他妈,抱着我,老两口并肩坐在儿、媳们身下。老太太个子不高,有些驼背,佝偻着,头发很多很茂密,整整齐齐梳在脑后;一张长脸,布满皱纹仍显得五官疏朗,一双踮起来的大脚。
这个老奶奶是满族,依我看,从爷爷到我,到你,咱们平头正脸一副正楷的样子更多的是来自这个老奶奶。
东北很多满族,岫岩就是一个满族自治县。看老历史照片,民初时期一个满族村庄的妇女儿童很郁闷地坐在村头晒太阳,那些满族姑娘梳着大辫子或空心高髻,穿着没腰身的大褂,唱戏的不像唱戏的,扫地的不像扫地的。
其中一个一身白挺俊的姑娘回头看镜头,远远皱着眉头,大概就是老奶奶年轻时的模样吧。
这时满族人眼睛中已经全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神采飞扬了。
满族是一个很强悍很电视剧的民族。区区几万壮丁,大张旗鼓两次入侵中原,第一次灭北宋,第二次灭大顺南明,建立起中国最后一个疆域辽阔的多民族大帝国。今天中国的版图,除去民国初年独立出去的蒙古和晚清割给帝俄的远东部分,基本上就是那时清的势力范围沿袭下来的。
一个避暑山庄,把长城废了,把两千年解决不了的华夷之分、农牧之争,一刀抹了。“长城内外是一家”,这个话也只有当年雄视天下的满族人敢讲,汉族人讲了就是汉奸。可以说,有满清一代,中华民族才真正五味调和。
满族这个靠胳膊根儿起家的民族,曾经很残酷地和汉族作战,岳飞故事你知道,清初征服南中国也搞过几次大屠杀。他们刚在东北建国时把当地汉族人不分良贱统统掠为奴隶,这里包括了爷爷的父系祖先和奶奶全家。
两百多年风吹雨打,没人劝,这民族自个儿变成一个爱好文艺和美食的民族,成了败家子、贫嘴呱舌和穷讲究一帮人的代名词。八旗兵跟洋人打仗,都跟北京饭铺里叫盒子菜,瞧着就不像话。
中华民国说是武昌起义打下来的,不如说老袁连蒙带诈讹过来的。隆裕太后和小宣统那娘儿俩脑子都不够使也没人好意思跟他们算账大清国也算善终吧。
之后的满族人就剩典当家产和靠玩意儿混饭了,改出写字的、画画的、唱戏的、说相声的、拉洋车的和倒卧。今天还有几个后代在搞喜剧的。
说北京人能聊,拿自己不当外人,说大话使小钱,穷横穷横的,都是满族人带出来的。辫子没了,语言文字也没了,姓也改了,再脱下长袍马褂,比汉人还汉人。
完颜的汉姓就是王,不太较真的话,我也可以叫完颜朔。
从成功走向消失,消失得这么彻底,汉语拼音乌安——完,这就是为什么说满族很电视剧,大概可以作为犹太人相反的一个例子,可以想象如果他们偏安东北一隅不来君临中原,至今还会有个民族的样子,尽管可能落后得很难看。
一方是几百年熬上来的奴隶,一方是万劫不复的主子,这是咱们爷爷这一血脉的两条来路。
奶奶她爸是个小生意人,算盘打得好,一九四九年以后在沈阳一家商店当会计。她妈是家庭妇女。
爷爷说小时见过奶奶的爷爷,外号薛大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