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9/11页)
这是清扫机器扫出来的,沾了土渣,不能食用了你把它们给我吧。有了前面的铺垫林尧觉得底气稍微足了一些。
脏的。
脏的我也要,不是人吃,是给病熊吃。
也许可以,不过你得筛筛,闹不好里面会有金属什么的。林尧听了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李玉也很激动,他对着厂长一个劲儿地说谢,把厂长闹得很不好意思说。一点儿废料,值不得谢,你们要早说这可以用,不就解决问题了。
李玉的弟媳妇找来笤帚,李玉非要亲自扫,扫得非常细心,每个角角落落都扫到了,林尧看着李玉那伏下去的身态和那惊喜的意外收获的神情忽然感到一阵心酸,眼圈有些发潮。
他的心态被精明的厂长捕捉到了,厂长拍拍他的肩头说。该叫你一声老哥吧,你是个好人,至少这么多年来你那颗心还是软的,还没有被磨出茧子来
林尧说。这是因为我一直跟动物打交道。
这话说得精辟。厂长说,跟人打交道最难,最容易受伤。李玉已将那些营养粉归集一处,一捧一捧地往口袋里装。厂长说。我许个空诺,将来合资搞联营,嗛了,第一件事我便是要领养拘熊,并且无论生产什么,一定要与熊有关系,以纪念我们相识的契机一熊。
林尧说。一言为定,你们钱是赚定了。
李玉提着那袋营养粉走过来,兴奋地对林尧说。足有三十斤。
林尧说。过几天我们再来扫一次。
厂长说。用不着你们来扫,我叫工人们注意收集着就是了广厂长说着又从生产线上拿下几包营养粉,送给林尧与李玉说。这是给你们吃的,不是给熊的。
李玉把口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厂长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
林尧说。闹了半天没记住你的名字。
厂长说告诉你一遍你永远忘不了。我叫丁一,姓丁的丁,一二的一。
林尧说。是好记。
李玉说。要是当人大代表什么的你的姓名占便宜,老是排在第一。
丁一忧郁地说。如果生产再搞不上去,我这个厂长都干不长了,还扯什么人大代表的话。
双方握手言别,走出好远了,林尧还在念叨着丁一的名字。李玉说。甭念叨了,忘不了
动物园门口,吵吵嚷嚷地围着一群人,售票的小窗口已经关了。
林尧和李玉推车进来的时候,看见售票员小米正坐在保卫室里掉眼泪。李玉跟小米关系不错,就支起车问她怎么了,小米说。
这怪得着我吗,是园里安排外地来这儿搞这个名猫展的,加收三块钱门票,又不是装到我自己的腰包里去,都冲我嚷嚷什么。
这时一个游客在门外喊我们是看动物的,不是来看猫的,猫各处有的是,谁稀罕看。
一个扯着孙子的农民老汉也搭腔。都说俺农民富得流油哩,俺卖了四升包谷带着孙子来城看老虎哩,非让俺花钱看猫,俺村那猫多得走路绊人腿,轰都轰不动,俺说俺不看猫,还不行,这两张猫票土值升包谷哩?
老虎也是猫科动物李玉自然替小米说话,看完了猫再看老虎更有比较,印象更深。
啥?另一个游客搭碴了,这么说动物园也可以养鸭养猪养羊了,让大家放假带着孩子来认哪只是公鸡,哪只是母鸡,干脆改畜牧园算了。
这叫乱收费,乱摊派。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
李玉还想再说什么,林尧把他拉进去了,他觉得领导也难,领导这么干就跟他今天厚着脸去向丁一替狗熊要饭似的,不得已而为之。谁都知道动物园弄个猫展有点不伦不类,但又有什么办法,这样的事情周围还少吗?
李玉说小米真可怜,让一帮人围攻得售票室都待不住了,竟往保安室里钻。这季度门票收入还得减。
林尧说。一句话,大家都是为钱所累。
李玉说。按说这几年的生活比文革那会儿强了不少,物质丰富得要什么有什么,变化之大实在令人吃惊,谁能料到几年前还吃香走红的粮票今天竟变作一堆废纸,那买芝麻酱、买减面的购货本今天也再无处寻觅。食品市场的东西穷极海陆,凡是你想到的都可以买到,这就使人什么都想买,什么也都不想买。好像也不都是钱的问题。
俩人说着来到熊舍。淑娟见他们进来,轻轻地哼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那颗头仍歪在水泥地上。林尧掰开淑娟的嘴看了看那牙根,仍是缺血的苍白,靠几包营养粉彻底扭转一头熊的身体状况,无异于杯水车薪。
在林尧为淑娟煮糊糊时,李玉从伙房端来一大锅骨头汤,他将大半锅汤毫不吝啬地倒进糊糊中说。骨头汤是最补的,让淑婿好好补一补。
补的结果是淑娟下午开始拉稀,严重的腹泻使本已无力抬头的淑娟在笼内四处走动,林尧知道,这是腹疼的原因。他痛苦地看着不停哼哼的淑娟,简直心如刀绞,他几次隔着铁栏企图让它坐下来,都不能奏效。以往,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入笼中,但今天不行,病中的熊是暴躁的,可以翻脸不认人。连病人都是这样,更何况一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