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熊淑娟(第10/18页)
林尧说:“踩着石头蹬上马鞍,这是封建时代级别的象征,可置这种上马石的人家,官衔必在二品以上。”
横路问二品是什么级别。
林亮说:“外官正二品相当于省长。”
横路对陆家更是刮目相看了,将称呼林売的“林君”马上改成了“林桑”。
一块上马石便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使林尧对合资办厂和开办陆家菜增添了信心,也对淑娟的前途感到乐观。
走进大门,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才来到正院,院内清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雪痕,廊柱上挂着一木刻楹联:
芝兰君子性松柏古人心两盏明亮的大红宫灯为整座宅院增添了上元之夜的喜庆。一轮圆月,初上东屋兽脊,不知何处传来管箫之声,竟让几个东洋人惊奇得不知今昔是何年了。
陆浚青已在廊上恭候,白髯飘洒,鹤发童颜,一幅神仙派头。陆浚青朝横路一拱手,慌得横路双脚并齐,直起直落地朝陆老爷子鞠了一个大躬。老爷子说:“不必行此大礼。”就笑着把横路往屋里让。
进到屋内,横路见到墙上陆家祖先影像,又是一躬,其郑重程度不亚于见到祖宗本人或日本天皇。林亮只觉得好笑。
宾主先在茶几前就坐,陆老爷子与日本人聊的话题是“君子必慎其独”,这些连现今年轻人也听不进的清淡鬼子何以能理解,这便使陆老爷子显得更加高深莫测,笑容、有礼、智慧、风骨,何等风度,令人只有敬重的份儿了。
穿滚边小袄的小姑娘端上来六个干果碟,琥珀核桃仁,烤腰果,酥糖,花生粘,渍金桔,瓜条和清茶。饮茶的茶具是福建德化白瓷盖碗,碗内泡的是上好四川蒙顶茶。
横路打开盖碗只呼一口便大呼:“好茶!好碗!”
陆老爷子拈髯微笑。
林尧、丁一含而不露。
金静招呼说晚饭已备齐,于是大家向饭桌走去。
人座时彼此客套了一番,虽说圆桌不分上下,陆老爷子还是以主身份坐在横路右侧,丁一为便于说话,紧挨横路而坐。端上“丹凤朝阳”大拼盘,洋人纷纷照相,说是不忍下箸。
两个小丫头将菜轮番上端,都是少见的奇特之物,令人眼界大开。一小坛黄泥封就的花雕被抬进屋来,当众开封,酒香立时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小丫头将酒温了,给每人斟上,陆老爷子举盏相邀:“请”
一杯酒下肚,横路的筷子迫不及待地伸向了一盘櫻桃肉。陆家的櫻桃肉是用瘦猪肉切成櫻桃大小的方块,与櫻桃汁共同放入小罐中用文火煨七个小时,直至汁味全入肉味,肉色红润如櫻桃般才收汤起锅,装入盘中,食之甜润绵软,果味实足,是上好佐酒佳肴。桌上其余的几碟桂子熏鱼,蒜茸干贝也无不各有特色。温热的花雕,使不胜酒力的日本人脸上都泛出了桃花色,横路再也端不起架子来,竟与陆老爷子排起年庚,结果一问,陆老爷子整大了他两轮,便更不敢造次,只一口一个“奥涛桑”了。
头道菜是黄焖鱼翅。
吃过红烧鲍鱼后,小丫头给每人端来一个装了清水的洁白茶盏。众人不知此物有何用场,怕漏怯,都不举动,单看陆家老爷子如何。只见陆老爷子用盏内之水轻轻漱了漱口,吐在备好的盂中,丫头送上手巾,老爷子擦了嘴,大家这才明白,盏内的温水是濑口用的,遂也学着当家人的样子漱了嘴。
丁一说:“吃得好好的,漱什么口哇?”
老爷子说:“下道菜是清蒸燕窝,是品味儿的菜,满嘴浓酽怎能体会出它的妙处,必须净了口才好品尝。”
正说着,一只带盖描金汤盆端上来,丫头掀开汤盆,粉红的火腿丝下是鸡汤蒸就的燕窝,燕窝丝一根根透明而晶莹,颇奥涛桑日语为父亲、大叔之意。
引人食欲。小丫头给每人分了,林尧尝了一口,果然味极鲜美,可惜只一小碗,两匙便光了,再看盆中,已然分净,不禁为厨师的精密算计而叫绝了。
晚宴以甜点核桃酪和豆沙山芋饼宣告结束。
饱开眼福,饱尝美味的东洋人为中国的官府菜彻底折服了。
临告辞时,横路要见一见做这套宴席的厨师。
陆老爷子说:“那是家嫂亲自在厨下操持,家嫂七十有八,十六岁进人陆家,为不少达官贵人做过饭,其中不乏慕名而来的这一说横路更要见,着人去厨房请,小丫头带话过来说:
日本人又遗憾半天。
陆老爷子将考察团送至垂花门便止了步。林尧告诉横路,按大宅门规矩,主人陪客人走至垂花门便算是远送了,一般只在廊下拱拱手就算告别了,当年陆家老祖父送大总统黎元洪也不过送至院中间,连垂花门也没有走到。
听到这些,横路忙回身向陆老爷子鞠躬,表示感谢。横路对丁一说:“很好,我来了几次中国,这一次才算真正到达了中国。丁君,我对你的诚意由衷赞赏,将来我们的合作也会很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