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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在学生餐厅闷闷地吃晚饭,一抬头她吃了一惊,看见夏伟凯坐在对面。夏伟凯说:“我找你几天了。又不敢给你家打电话,怕你爸你妈骂我。”柳依依说:“骂你?还有那份心情吗?”夏伟凯说:“真的我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了?”柳依依说:“你说我能带着圣诞夜小伊人的记忆跟你来往吗?”夏伟凯说:“我们重新开始吧,你实在心里不平衡,我给你一次出墙的机会,就打平了。”柳依依冷笑说:“你自己觉得这是人话吗?”夏伟凯说:“其实说真的吧,我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的感情没有把握。”柳依依笑了一下说:“应该说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把握。”本来她想说“下半身”的,没说。又说:“一个什么都好的男人,对自己的感情,说得好听一点,感情,没有把握,那他一千一万个好对我有什么意义?他越好他越害人,他不好他害人他还害不着呢。”

夏伟凯一只手支着腮,望着她。柳依依向后靠着,望着他。这么平静地对望了一会儿,顶牛似的都不肯先眨眼。终于夏伟凯笑了说:“没想到别人看我们这么般配的一对,竟没有配起来。”柳依依说:“那是别人站在外面看,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我有什么般配,我们的想法相差得太远了。爱在我这里是生命,在你那里是欲望,相距太遥远了。”夏伟凯说:“生命和欲望不是一回事吗?”柳依依说:“在动物那是一回事,可惜,我是个人!可惜啊,我是个人!”夏伟凯说:“我还是爱你的,要不要我把心剖给你看。”柳依依说:“你别说爱,说欲望好了,我能够理解。”夏伟凯说:“偏要说爱。爱是自由的,自由给爱插上了翅膀,让爱飞翔。可以说没有真正的自由就没有爱。”柳依依听着这话有点喘不过气来,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残忍就是残忍,卑鄙就是卑鄙,倒也算了,认了,还要表白得这么抒情,这么诗意,这么敞亮。她低了头,拼命地忍着,终于没忍住,抽泣起来,夏伟凯慌了说:“我说得不对吗?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大人物说的,我记不起来他是谁了。”柳依依抬起头凄然一笑说:“你说得很对,谁也不能说自由不对。谢谢你在今天说出了这个飞翔的理论。要是十年十五年之后,你再对我说飞翔,飞翔,我这一辈子就完了,连我的儿子都赔进去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飞翔去吧,我走了。”说着站起来要走。夏伟凯隔着桌子把她按下去说:“那你以后怎么办?”柳依依说:“怎么办?活下去,不然还去学何凤仪?”

夏伟凯说:“还有几句话要说。其实你也不必想着别人怎么怎么害了你,你也拥有了过程。不要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不是吗?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我不说,你自己说!你认识我以后是自己一辈子最灿烂的时光,这不是我说的吧?”柳依依凄然一笑说:“那是要用青春和生命来付账的。女人已经付了几千年了,还要无穷无尽地付下去。谁叫她们都这么傻?女人的脖子上,结的都是一个傻瓜。”夏伟凯叹口气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看见身材好的女孩就会产生不健康的想像,就没办法了。以后你变聪明了,不要找像我这样的人。那些没诚意的男人,你别跟他们玩,他把你的青春玩完了,你一生最大的一笔资本就消耗掉了。到时候他说声对不起是他客气,把你丢在悲剧里面,你下面的路就不好走了。”柳依依说:“现在谁把我丢在悲剧里面了呢?”夏伟凯唉唉几声说:“还来得及,你还年轻,不过也要抓紧点,女人一年是一年。老鱼有句话,不过也不是他说的,他堂兄到我们宿舍里来说的,老鱼天天挂在嘴上,很坏的一句话。他说,是他说,女人一过三十,就像一张百元的钞票打散了。我冒险说出来也是为你好,你可别骂我。”

餐厅里的灯熄了一下,又亮了,是在催他们离开。柳依依这时才发现,周围已经没人了。她说:“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夏伟凯说:“那就走吧。”走到外面,柳依依站住了,不说话,夏伟凯跟着也站住了,不说话。沉默中柳依依感到一种紧张,如果他现在把胳膊伸过来,搂住了自己的肩,那该怎么办?当然,她会推,会闪,会踩,还有掐、捏、捶、咬。他一声不吭,承受着,一双手在她身上上下乱窜,很快地,她就会安静了下来。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很多冲突那样不明不白地产生,又这样不明不白地消除了。可今天呢,还会有又一次的不明不白吗?

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夏伟凯站着没动,柳依依也不知自己是失望呢,还是庆幸。又等了一会儿她说:“那我走了,你好好的吧!”夏伟凯说:“对自己我放心得很,怎么都是好。我不放心你,你也好好的吧。有什么为难的事,就来找我,我绝对会挺身而出的。”柳依依鼻子酸酸的,忍住了抽泣说:“走了。”也不望他一眼,就离开了。夏伟凯站在路灯下嚷着:“你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