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3/7页)

凯宾斯基饭店的德国餐厅不大,却有欧式宫殿般的华贵,整个晚餐时间餐厅里只有我们两位客人。吕月月如今也大大地涂脂抹粉了,不过并不过分,那张经过专门修饰保养的脸上,更显出慑魂夺魄的美丽,只是那一身白纱一样的连衣裙,看上去蓬蓬松松有点累赘,她说这是香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这衣服上的标志,也是现在世界上女装最硬的牌子。

“我现在只用这个牌子。”她漫不经心地向我展示着她的皮制手包和金光灿灿的耳环,都是两个C字一正一反扣在一起的标志,有点像X。我问她这个牌子是不是和当年潘小伟在赛特购物中心给你买的那个手包差不多,她说不一样,那个牌子是CD两个字母,也算是顶尖级的名牌了。她又用英文和法文说了几个我从未听说过的牌子,问我现在大陆有没有得卖,我满脸惭愧说没有留意这方面的情况,实在孤陋寡闻。

吕月月笑着告诉我,刚才她在饭店大堂里等我的时候,有一个北京的大款把她当做出来做世界的妓女了,大模大样地跟她搭话,“他也不看看我这一身‘行头’,是那种下贱女人穿得起的吗?真没文化。在香港,人家只要一看你这一身的牌子,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不会上来讨没趣的。”

此时的吕月月,虽未财富缠身但已有点珠光宝气,连吃西餐的动作,也透着娴熟老到,不但绝对内行,而且大家风范。她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用了谢谢。她给自己点了一杯红酒,慢慢啜饮,上来的菜只是用刀叉略动一二,并不多用。

“我本想住在亚洲大酒店的,想就住在潘小伟住过的那间904号套房。”她说:“可那儿代管婴儿的设施不好,不像这家饭店专门有一个幼儿园,有专门的玩具,还有英文很好的老师。我孩子从小就得让他说英文。”

“你带孩子来了?”我问。

“对。不过他太小,带他出来很不方便的,所以我还是住到这儿来了,有人看孩子,我就省事多了。”

“你不是专门来接你妈吗,干吗非要带着孩子来?”

“孩子我必须随身带,在香港也是,我从来不让他离开我。”

看她能住这种级别的饭店,看她这一身足可夸富的“行头”,我不禁感叹了一句:

“你妈一生的愿望,她对你的愿望,总算让她看到了。”

吕月月望着酒杯,半晌才苦笑一下,“可我妈不肯跟我去。”

“你已经见过她了?”

“我刚从东北回来,劝了我妈三天,她就是不肯跟我走。我们老家那地方条件又太差,我不能多呆,我怕伟伟会生病。”

“你妈为什么不肯去?”

“你知道,年纪大的人是不愿再找一个陌生的地方住的。而且,说实在的我也不瞒你,他们潘家确实是挺复杂的,老太太现在对我还可以,可小伟他姐姐姐夫特腻歪我,他们不敢惹老太太,但老太太也不管事,潘家两兄弟都不在了,现在公司的事是他姐夫说了算。”

“你又没惹他们,他们干吗特腻歪你?”

“你不知道香港那地方,翻来覆去就是一个钱字,公司里的业务现在虽然是他姐夫主持,可说到底,潘家这份产业,我儿子是有继承权的,好像他的继承权还排在潘小伟姐姐的前面呢。你想想,我儿子能不让他们头疼吗?”

“啊,我知道咱们国家的法律也规定在继承人死后,他的儿子是享有代父继承权的,照理你儿子应该现在就拥有潘家的一份产权了,只不过他还未成年,所以他继承的财产要由其他成年人代管,但在他十八岁以后是要如数还给他的。”

我的提醒使吕月月呆呆地沉思了好一会儿,这问题看来对她十分重要。半晌,她猛省到自己失态,笑笑说:

“小伟他姐夫就怕这个。他这个‘驸马’现在倒反客为主成了潘氏家族的老大了,他就怕我儿子长大以后大权旁落,所以他现在也不敢明着得罪我。其实他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他的。”吕月月强做出几分得意,但掩饰不住心事重重,“我回去马上找个律师问问,不能让他们把我给蒙了。”

也许我毕竟无法理解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于是我劝了一句: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月月,你说过不想再和别人争了,面上不争,心里也不争。我一直以为你在经历了人生波折之后,突然大彻大悟,有了包容心和平常心了,我一直以为你今后会生活在一个明心见性的心灵净土上了。”

吕月月摆了一下手,说:“得了,你别书生气了,在潘家,善良就等于糊涂。”

她居然嘲笑我书生气,我想替自己辩解一下,可她已没兴趣再谈这个话题,打断我说:

“海岩,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