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7页)

在刘川适应这种生活之前,之前到从他刚一抵达秦水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了自己的秘密使命——寻找那笔失踪的巨款。寻找巨款的方向当然不在这个院子,不在单成功的身边,甚至,也不在秦水,而是在单成功的言谈话语和他日常的行为举止之间。

刘川在到达秦水的第三天,才有机会与景科长见了面。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离刘川住处不远的一个冷清的街边杂货店里。刘川独自进去买蚊香,还没交钱就看见景科长从里屋走了出来。

杂货店里没有别的顾客,于是景科长就把刘川延入店堂后面的一间密室,两人做了简短交谈。景科长说你怎么瘦了,刘川说废话你没看我整天吃的什么,能不瘦吗。景科长说没生病吧,睡眠好吗?刘川那几天正被蚊子搞得焦头烂额,说到睡眠只能长出大气,一言难尽也不想说了,景科长于是言归正传,他告诉刘川,这个小杂货店秦水公安局已经做了工作,今后就作为他们接头的地点,以后身边遇有公用电话,也可以直接打他手机联系。刘川向景科长汇报了单成功这几日的言行举止,汇报了他们从北京返程的路上,途经泸沙河寻访那座木桥的过程。景科长说,泸沙河确实是他们埋钱的一个地点,那地方后来确实被洪水淹了,在洪水到来之前是否有人抢先将钱挖走,因现场已经不复存在而无法判断。景科长的这番话让刘川感到非常别扭,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失落和无趣,他想自己抛家舍命亲历亲为的这个案子,他尝尽艰辛苦苦寻找的这笔巨款,也许压根就是一片早已逝去的汪洋大水,压根就是一个莫须有的主观猜测。

但刘川还是告诉景科长,单成功这几天自己喝酒,喝高了总对刘川吹嘘:儿子,你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了你的。你看我现在像狗一样求着范本才,求他赏我这床铺盖,赏我这口杂粮,你信不信总有一天咱们过得比他要好!你信吗?啊!这两年咱们就卧薪尝胆,好好地装他一回孙子。反正这两年我也没法在外面出头露面,等这阵风过去了,没人再想起我了,我让你跟着我一步登天。不行咱们出国找个地方,下半辈子咱们也享享洋福去!

如果说,那笔钱在去年那场洪水中确实随波去了,那单成功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是他的酒后胡言,还是他的酒后真言?

景科长说,这笔钱,我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有枣没枣反正得打它一竿子。

第一次接头谈得比较仓促,内容简单。分手前刘川借景科长的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他告诉奶奶,他现在在帮监狱办事,顺便和几个朋友在外地跑一笔贷款,要是有了贷款,公司的事也就好办了。奶奶在电话里听上去身体健康,她告诉刘川她现在每天坚持走路,一次最长已经可以走上五六十步了。刘川说那太好了你就这样坚持锻炼,我回去以前争取能走一百步。挂了奶奶的电话,刘川问景科长他再打一个电话可以吗?景科长说你出来时间不短了,别让单成功怀疑你。见刘川拿着电话还是看他,便说:那你快点打。

刘川就拨了季文竹的手机,可惜,手机还是关着。刘川只能往好处想——她大概正拍戏呢。

刘川怏怏地还了电话,景科长从他的神情上,大概猜出他是给谁打的,于是说:哎,你上次托我们买的那个大卫杜夫牌打火机已经买了,是一千二百九十九块钱的,还剩二百零一块,等回去还你。那打火机我们已经托北京市局的人给你那朋友送去了,她叫季文竹对吧?她是你女朋友吗?她爱抽雪茄?

刘川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在门口又站下,似乎想了想,才回头做回答:

“对,她是我女朋友,她不爱抽雪茄。”

景科长也笑了,刘川第一次感觉到,景科长也能笑得挺随和。

刘川也许并不知道,季文竹在接到那个打火机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原谅他了。女人都是感性的,无论有多大前仇旧怨,只要有一件小事感动她了,心就立刻软啦,一切过节都可风流云散。

季文竹静下来的时候也仔细想过,刘川究竟有多大错呢?到美丽屋那种地方卖笑可能是他寻求刺激的一种方式,一种独特的自虐和发泄。刘川家财万贯,吃穿无忧,他去那地方当鸭只能理解为玩儿的就是心跳。如果这样解释他的动机,他的行为也就变得可以接受。不仅可以接受,而且还有一点新奇,缺少新奇感的男人,一点意思没有。

于是,刘川在美丽屋当三陪的事情,立即变成另一种味道,在季文竹的内心,好像一下比刘川上次无故失约还要无足轻重。后来刘川托人找她也说明他的失约不是毫无缘由,何况又送打火机以示弥补,分明表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和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