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5页)

小西妈听得一头雾水,说做就做了,做什么了?正想问问,有人推门进来说:“主任18床情况不好。”小西妈便什么都不再问撇下建国爹起身就走。建国爹一人在屋里等了又等,没见小西妈影儿,也没有人来招呼他,肚子也不争气,饿,早上饭晌午饭都没吃,只好走。走时把门狠狠带上,留下屋子里一地的烟头、烟灰和痰。

建国爹出事了,在饭馆吃饭时出的事。出门走得急没带家门钥匙,肚子又实在饿得不行,就去一个小饭馆吃点儿饭垫垫,怕费钱都没敢敞开了吃,一个菜三小碗米饭吃个半饱,就要十五块钱,十五块钱在老家,够一家子吃三天。吃完了一掏兜,没钱!不知是没带还是被人偷了。跟伙计说伙计不信,跟老板说老板也不信。说是像他这样蹭吃蹭喝的他们这见多了,拿钱走人,没钱,就跟这待着。为警示所谓的建国爹的同类,还拿绳把建国爹拴在门口的树上,脖上挂块牌子,牌上写字说这就是吃饭不给钱的下场云云,引来众多人围观,指指画画说三道四,令建国爹死的心都有。后来一个中年妇女看不过眼,问建国爹有没有家里人电话她可给打个电话,这才通知到了何建国。何建国接到电话就往这边赶,路远,堵车,他情急之下给小西打电话让小西先过去,小西单位离那里近,小西这才知道她亲爱的公公又来了!

小西和何建国几乎是同时赶到了那家饭馆。在门口没见到建国爹,他们到饭馆里面找,一个服务员迎上来搭讪,没容他开口何建国劈头就问:“人呢?”服务员一时没明白,何建国大吼一声,“问你呢,让你们扣这里的那个老人呢?”吼得所有人都向这边看,小西禁不住满脸发烧,下意识向旁边闪开了一点儿,拉开了与何建国之间的距离,向大家表示自己与这人没什么干系。服务员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何建国一番,回头吆喝了一声什么,随着这声吆喝,一下子从后面出来了连老板带伙计好几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开餐馆光菜做得好是不行的,没有一点儿对付地痞无赖的实力和经验是不行的。两军相会。一方让交人,一方让先交钱。何建国一听二话不说,当胸一把,揪住了显然是老板的那个人的领子——小西见状也顾不得脸面了,顾不得向众人表示这一切与她无关了,她深知如果动起手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边掏钱包边冲到何建国和那人之间问多少钱,问清多少钱后付了钱,同时,使劲把何建国的手从那人的领子上扒了下来。那人整整歪了的衣领,斜看何建国一眼,说声“站这等着”,向后面走去——直到这个时候,那人还没有意识到他逃避了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否则,他就不会对何建国如此轻视,傲慢。何建国哪里肯听他的,跟在他的后面就向里走,几个人上来试图拦他,被他左右一扒拉,扒拉到了一边。

——建国爹蹲在操作间的一个角落里,要不是好心人干涉,这会儿,他还在外面拴着呢。虽说觉着丢脸,但也不觉着人家无理,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他吃了饭没给钱,人家这么着对他,也是该着的。这时他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爹!”他抬起头来,是儿子,儿子来了,儿子旁边还有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他没敢马上站起来,店里人还没有发话哩。他怯怯地看店里的人,巴巴地等他们发话,那神情几令何建国心碎,大步上去将爹搀起,许是蹲久了的过,爹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摔倒,搀着父亲何建国低低地道:“爹,我们走。”他也不想多事。

爹不走,自是看店里的人,眼睛里有胆怯也有讨好,嘴里一个劲儿对儿子道:“钱给人家了吗?”

“走吧走吧!下回记着啊,吃饭带钱!”那个老板样的人终于发话了。

父亲这才如获大赦般捣蒜一样点头,何建国不由得闭了闭眼。父子二人向外走。如果店方见好就收到此打住,这事就算完了,孰料在父子二人走到操作间门口的时候,他们不知是谁在身后兴犹未尽骂了一句:“傻逼!”是笑着骂的,那一声笑,将城里人对农村人的蔑视将他们在农村人面前高高在上的优越暴露无遗。何建国一直全力压制的怒火一下子喷发而出,他站住,一个车转身,阴着脸问:“谁?刚才是谁?谁骂的?”所有人都向后退,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都读出了何建国眼中的狂野。何建国向前跨了一步,再次问,“说,谁?!”

这时小西挤了进来:“走走走!……爸,建国,我们走!”

何建国一把把她推开:“你走!带咱爹走!”

小西的出现使紧张的空气缓和了一些,一个傻小子许是立功心切,看老板一眼,鼓了鼓勇气问何建国道:“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