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3/3页)
杏树越走越密,已经看不到天空了。
这个自费养老院,叫“杏花深处”,大约就是因了这片杏林,林子的树都很大,想是在没有养老院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过去老北京揶揄清朝宫廷暴发户是“树小房新画不古,此人必定内务府”,是说暴发者的迅速和张扬,但跟当前新贵比又逊一筹,如今满街上大卡车拉的都是大树,移植大树成风,乡间的大树一棵跟着一棵进了城,焦躁的新贵们已经等不得树木成长,小树长大,那是几年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他们要的是眼下,他们现在就要改变“树小房新”的局面,新建筑有大树撑腰,就是有根基,有品位,就是粗壮的门面。这么来看,“杏花深处”倒真是很难得了,它是占了天时地利的光,如若这里是一片桃树林、一片梨树林、一片石榴林,则又会叫做“桃花深处”、“梨花深处”、“榴花深处”,但无论哪个花深处,好像都比“杏花深处”好听,杏花深处容易让人想起“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句子,有卖酒的嫌疑,跟养老院不搭界,更有“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歧义,总之还不如像山西的酒厂,索性叫了“杏花村”更直截了当。
前面传来阵阵歌声,明朗清晰,是男声部:
三月艳阳天,放牛到村边,
野花红又艳,山草青又鲜。
黄莺枝头叫,白鹅戏水间,
今日风光好,山歌唱连天。
曲调我再熟悉不过,加快了脚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有几十年没听过《小放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