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谢密密和孤儿团(第5/8页)
“应该是吧。我们各干各的,谁也不会来帮我。你听到了吗?”
谢密密听到了。起先好像是两三处地方发出零散的响声,后来响声就越来越密集了,像放鞭炮一样。金钱豹说那都是敲击鹅卵石的声音。敲击鹅卵石怎么会发出鞭炮炸响的声音呢?谢密密抬头看上方,看到了升起的红色火花,也看到它们像降落伞一样落下来熄灭了。金钱豹告诉他说,昨天齐三坡去撞鹅卵石,结果将自己的脑袋撞得裂成两半,脑浆流了一地。谢密密说他太夸张了。他就反驳说,他才不喜欢夸张呢,他说的全是事实。他还凑到谢密密的脸颊旁逼问他说:
“你说说看,是脑袋硬,还是鹅卵石硬?啊?”
谢密密答不出,他心里在想,孤儿团的人多么要强、硬气,他们每个人都规定自己一定要在鹅卵石上敲出大朵的火花来,决不轻易放弃,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有人轻轻地拍他的肩头,他感觉到是一位年纪较大的人。
“你的声音很熟呀,”他说,“我听出来了,你是五里渠学校的学生谢密密嘛。我是迟叔的老朋友良伯伯,金钱豹现在成了我的徒弟了。我们在做狩猎方面的训练。你觉得金钱豹怎么样?”
“他前程无量!”谢密密冲口而出。
“你的判断太准确了!这小子天生是一名猎人。”他高兴地说。
“良伯伯,您能告诉我这里进行的是什么样的训练吗?”
“这其实不是训练,我刚才说错了。这叫什么训练啊,他们一来就各自躲起来了,黑咕隆咚的谁也看不见谁。这里到处是鹅卵石,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敲打起来了,就因为沉闷嘛。各干各的,也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你瞧!”
谢密密抬头一看,上面盛开了一朵巨大的金花,这朵花于一瞬间照见了几个人影,包括自己面前的这位老汉。但马上熄灭了。
“这是齐三坡!我看见他手持钢钎,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良伯伯的语气里充满了赞赏。
“生活啊,生活啊,生活啊!”老汉一个劲地说。
“良伯伯,他们都在这里学打猎吗?”谢密密问。
“嗯。你说得对。狩猎这个职业有点微妙,可是啊,这是最为自然而然的工作。什么叫自然而然?比如小伙子们来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敲起鹅卵石来了,这就叫自然而然。”
谢密密突然记起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先前他是同矿叔一块来到地下城的门口的,当时针叔被人抢走了钥匙。现在矿叔肯定在担心自己,他得赶紧回去。外面说不定已经是深夜了。于是他向良伯伯打听如何走才能回到地下室的门口。
“没有谁会有这种经验。顺其自然为最好。”良伯伯说。
这时谢密密看到前面有一团固定的亮光,他就快步朝那亮光走去。他一走动,周围就变得寂静了,上方也不再出现火花。他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走,只是前方有小小的亮光。
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后来终于同那亮光接近了。
原来是一位老人,头上戴着一个不太亮的矿灯坐在那里。他好像是在修脚,但那灯光并没有照到他脚上。
“我伤着自己了。”他说,举起那团血迹斑斑的药棉给谢密密看。他好像有点苦恼。
他说他是老年性灰指甲,本来也可以不去管它,可他做不到,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尤其是考虑到孤儿团的小青年们就在这附近,他要给他们做出榜样。他可不愿意因为年纪老了就对个人的生活马马虎虎,那不是他的人生态度。
“那么,爷爷,我站在旁边给您举着这盏灯好吗?”谢密密说。
“你的心真好,可我还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年龄呢。你是想上去吧,你朝左边走,一拐弯就到了。”
谢密密高兴地告别了老人,匆匆地往左边走去。他又走了好一阵,还是黑乎乎的,也没碰到可以拐弯的地方。
正当他感到有点焦虑时,忽然就撞上了一个软东西。
“你瞧,你的养父还在这里等你。”针叔说。
当时天还没黑,谢密密看见矿叔在抹眼泪。
矿叔挽着谢密密一边向大门外走一边说:
“你进去后这扇门又自动锁上了,针叔说有人捣鬼,还说你这一去凶多吉少。我踢啊踢的,总踢不开。我就想,是不是我同密密的缘分还不够,所以他才离开我。这下好了,我们快回家吧,不要理这个老骗子了。他就是从前卖假铜壶给你的那一位吧?”
“密密,不要听他乱说!我说的全是真心话!”针叔一边追他们一边挥动着手臂辩解。
“针叔,您别跟我们走了!我相信您!永远相信!”
他俩走出了小区的大门。谢密密注意到有个人先前站在大门口,看见他和矿叔过来,那人一闪就不见了。他的轮廓很像穿山甲。也许正是他。那次在纱厂分手时,他对他说“后会有期”。大个子齐三哥也对他说过这几个字,看来这几个字是孤儿团的暗号。要不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和孤儿团不约而同地选中了地下广场作为他们的训练场?谢密密同地下广场的因缘就像良伯伯说的,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他去了一次之后就离不开那个地方了,究竟为什么也说不清,反正隔一星期就要往那黑乎乎的处所跑。他在心里对于广场的定位是“要什么便有什么”的地方。他试过许多许多次了,这个信念从未改变过。那么,他同孤儿团的朋友们大概是有着相同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