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第4/4页)

第二天,是在一种新的甜蜜中度过的。两人都信誓旦旦。她向他诉说自己的愁闷。罗多尔夫用一个个吻打断她;她微微闭上眼睑,要他再唤她“爱玛”,再一遍遍地说他爱她。他们还在头天的那片森林里,躲进一间木鞋工匠的草屋。墙是麦秆糊的,屋顶低得直不起身来。他俩并排坐在一张干树叶铺的床上。

从这一天起,他俩天天晚上都给对方写信。爱玛把信带到河沿的花园边上,藏在露台的一条缝隙里。罗多尔夫取出她的信,换上自己的,可她读了总嫌太短。

有一天清晨,天还没亮夏尔就出门了,爱玛一时心血来潮,想立时见到罗多尔夫。她只要马上出发,拉于歇特一忽儿工夫就到了,待上一个钟头回永镇,镇上的人还在睡觉呢。想到这儿,她心急火燎地再也按捺不住;不一会儿,她已经到了草场中央,头也不回地疾步往前。

天色破晓。爱玛远远认出了情人的庄园,屋顶上的两只燕尾风标,在蒙蒙亮的天际勾勒出黑黢黢的轮廓。

庭院尽头有座主体建筑,想必就是宅邸。她长驱直入,就像四周的墙壁见到她来都自动让道似的。一座笔直的大楼梯通往楼上的走廊。爱玛拧开一扇门的把手,倏地瞥见房间那头睡着一个人。那是罗多尔夫。她喊出声来。

“是你呀!是你呀!”他一迭连声地说。“你是怎么来的?……唷!你的裙子都湿了!”

“我爱你!”她搂住他的脖子回答说。

这次得手以后,每逢夏尔一大早出门,爱玛就快快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下石阶,往河沿而去。

可是,碰上给母牛铺的垫板抽去的日子,她就只得沿墙脚在河边往前走了。陡峭的河岸滑溜溜的;她用手紧紧攀住丛丛枯萎的桂竹香,生怕掉下去。接着要穿越犁过的农田,她高一脚低一脚地径直往前走,纤巧的靴子不时陷进泥里去。裹在头上的披巾,在草场上迎风飘拂;她怕牛,慌忙奔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时,她脸颊泛红,全身上下散发着树木、青草和晨风的清香。这时罗多尔夫还没醒呢。她一进他的卧室,就像把春天的早晨带了进来。

沿窗悬挂的黄色窗幔,悄悄透进凝重的金黄光泽。爱玛眨着眼睛,摸索着前行,挂在头发上的露珠,宛似一道黄玉的光晕,围住她的脸庞。罗多尔夫笑着拉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事后,她在屋子里东张张西望望,打开柜子的抽屉,用他的梳子梳头,在他刮脸的镜子里端详自己。床头柜上,水瓶旁边有个大烟斗,就跟柠檬和方糖搁在一块儿,她常爱把这烟斗衔在嘴里。

两人话别得足足花上一刻钟。这时爱玛会哭上一阵;她真想能永远厮守在罗多尔夫身边。有一股她无法抵御的力量,在把她朝他吸去,她简直到了不能自已的地步,以致有一天,他瞧见她不期而至时,竟自蹙起额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啦?”她说。“不舒服吗?告诉我呀!”

临了他还是神情严肃地说了,她这么来访很不谨慎,会招来人家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