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第10/41页)

“絮比安的女儿!”男爵失声叫将起来,正好饮料总管进来,“哟!绝对不行,”他接着说道,要么是因为出现了一个第三者来使他变得冷淡,要么,即使在黑色弥撒之际,他都会津津乐道于玷污最神圣的事物,但却下不了狠心让与他有交情的人卷进去,“絮比安是个好人,小姑娘模样很迷人,给他们制造痛苦,叫人于心何忍。”莫雷尔感到他已经走得太远了,便闭口不言,但他的目光仍然空盯住年轻姑娘的身上,他早就希望有朝一日,我会当着她的面,称他“亲爱的伟大艺术家”,他本人曾经向她订做过一件背心。小姑娘非常勤快,也没休过假,但后来我才知道,正当那位小提琴手在巴尔贝克地区的时候,她心里就老也放不下他那堂堂仪表,因为她看到莫雷尔同我在一起,便把他当作是一位“先生”,他因此脸上沾了不少光。

“我从来没听人演奏过肖邦的曲子,”男爵说,“不过我本来是可以听到的,我同斯达马蒂一起上过课,但他不让我到我的姨娘希梅家去听‘夜曲’大师的演奏。”“多愚蠢,他在那干了些什么名堂!”莫雷尔嚷嚷道。“相反,”德·夏吕斯先生尖着嗓子,激动地进行辩解。“他显示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他早就明白,我是一个‘纯朴的人’,我容易受肖邦的影响。这毫无用处,因为我从小就放弃了音乐,其余的一切反正也付之东流。后来,想了一想,”他补充道,语音发齉,慢慢吞吞,“总有人听到过,总有人给您讲个大概。但说到底,肖邦只不过是回返通灵那边的一个借口,而您却轻视了通灵方面。”

人们终会发现,经过一席庸俗言语的穿插之后,德·夏吕斯先生的言辞顿时又变得同他平时说话那样优雅、傲慢。这是因为:想到莫雷尔准备“甩掉”一个被奸污的姑娘而心安理得,他顿时尝到了一阵淋漓痛快。快感一过,他的感官暂时平静了下来,一度取德·夏吕斯先生而代之的性虐待狂(他,的确是通灵的)已逃之夭夭,让真正的德·夏吕斯先生重操人语,只见他浑身充满艺术家的文雅,洋溢着多情和好意。“还有一天,您弹了改编的钢琴曲,四重奏第十五号作品,这已经够荒唐的了,因为没有比这更缺乏钢琴味的了。它是专门为这样一些人改编的,那个自命不凡的伟大聋子绷弦过紧,把他们的耳朵都给震痛了。然而,恰恰是这类近乎庸俗的神秘主义才是神圣的作品,反正您演奏得很糟糕,改变了所有的乐章。您演奏这部作品,要象是演奏您自己作的曲子那样。”年轻的莫雷尔只觉得一阵震耳欲聋,为自己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天才而痛苦不堪,好一阵子呆若木鸡;后来,一种神圣的狂热涌上心头,他试了试,作出了第一小节的乐曲;可是,由于起拍就极其费劲,他已精疲力尽,不由耷拉下脑袋,落下一绺俏丽的头发,以讨维尔迪兰夫人欢心;继而,他得寸进尺,如法争取时间,再创造数量可观的大脑灰质①,他刚才挥霍了大量的细胞以表现自己特尔斐竞技场获胜者的胆略;于是乎,他恢复了元气,灵机一动,产生了一种新的灵感,全力以赴扑向那雄伟壮丽永垂不朽的乐句,就连柏林钢琴演奏高手(我们以为德·夏吕斯先生是指门德尔松)恐怕也得孜孜不倦地仿效它了。“就是要用这种方式,独一无二的、真正出类拔萃的、生机勃勃的方式,我才要让您到巴黎去演奏。”正当德·夏吕斯先生给他提出此类忠告的时候,莫雷尔却更是大惊失色,眼看领班将遭到冷落的玫瑰花和非香槟“汽酒”收了回去,不由惶然自问,这对“等级”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但他没有时间深思熟虑,因为德·夏吕斯先生激动地对他说:“问问领班,他有没有‘好基督徒’。”“弄点‘好基督徒’?我不明白。”“您一清二楚,我们正在用水果,那是一种梨。放心好了,德·康布尔梅夫人府上有这种梨,因为埃斯加巴尼亚斯伯爵夫人曾有过,而她就是埃斯加巴尼亚斯伯爵夫人。蒂博迪埃先生派人把这梨送给她,她说:‘这就是好基督徒梨,美极了。’”“不,我不知道。”“我看,反正,您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您连莫里哀的戏都没读过……那就算了,既然您不该懂得指挥,其余的更甭说了,那就干脆要一个梨子吧,就近摘的,叫阿弗朗施的路易丝女仆②”“啊……什么?”“等等,您也太笨了,我只好亲自要别的,我更爱吃的。领班,您有科密的长老③吗?夏丽,您该读过埃米尔·德·谢尔蒙—托内尔等的有关这种梨动人的一页吧。”“没有,先生,我没有。”“那您有若杜瓦涅的凯旋梨吧?”没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