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重现的时光(第9/125页)
⑥原文为raimer,系作者自创的新词。
⑦圣多班(1724—1780),法国画家、雕刻家。
⑧“牡蛎和诉讼者”是拉封丹的寓言诗。
在那里作客的有戈达尔大夫及妻子、波兰雕刻家维拉多贝茨基、收藏家斯万、一位俄国贵夫人和一位我只记得姓名中有of的王妃。戈达尔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他这个人会用枪口顶着古奥地利大公罗道尔夫射击,又说在她看来,我会在加利西亚①和波兰的整个北部处于极为有利的地位,因为一个姑娘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否是《拉福斯坦》②的欣赏者,就决不会同意嫁给他。
‘你们这些西欧人是不会理解这点的,’王妃最后说,她给我的印象是具有十分高超的才智,‘即一位作家对女人内心的洞察力。’有一个男人下巴和嘴唇下的胡子剃得精光,但蓄着司厨长般的颊髯,他讲话滔滔不绝,以一种屈尊俯就的语调开着玩笑,就象在圣查理节③和班里的优秀生一起谈笑风生的二年级④教师,此人就是大学教师布里肖。他虽然听到维尔迪兰说出我的名字,但他说的话中没有一句表明他知道我们写的书,这使我产生一种带有愤怒的失望,其起因是巴黎大学策划这种反对我们的阴谋,它用故意的沉默,把矛盾和敌意一直带到这所我受到款待的可爱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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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加利西亚是东欧的一个地区,原属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苏联将东加利西亚并入乌克兰共和国,西加利西亚则归波兰。
②《拉福斯坦》(1882)是法国作家埃德蒙·德·龚古尔的小说,描写一位女演员为情人而牺牲自己的职业。
③圣查理节是法国过去中小学的节日,每年1月28日庆祝,内容为表彰优秀生。
④相当于我国高中一年级。
我们入席就餐,于是,盘子就不同凡响地来往不绝,这些盘子确实是瓷器艺术的杰作,在品尝精美菜肴的过程中,一位艺术品收藏家感到舒服时的注意力,会极其乐意地用来倾听这种艺术高超的喋喋不休;盘子中有雍正时代的瓷盘,盘的边缘呈金黄色,盘体为青色,盘边如鼓起的花瓣,象黄蝴蝶花,盘底为装饰画,画的是翠鸟和鹤在晨曦中飞翔,那晨曦的色彩,和我每天早晨醒来时在蒙莫朗西大街上隐约看到的完全一样;有萨克森瓷盘,风格优雅但比较娇弱,盘上变成紫色的玫瑰呈沉睡状态,毫无生气,有缺刻的边缘为郁金香般的紫红色,犹如石竹或勿忘草那样的洛可可风格;还有塞夫勒瓷盘,盘的边缘是精美的格状饰纹,凹槽为白色,突齿为金色,或者在奶油色的底色上优雅地系上一条凸出的金带;最后是一套银餐具,上面散布着卢夫西恩①的香桃木,迪巴里夫人②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而同样罕见的,也许还有盘中佳肴的质量,这是一顿精心烹调的饭菜,做得十分讲究,可以毫无愧色地说,巴黎人在最盛大的晚宴中也从未品尝过这种菜肴,这使我想起让·德·厄尔城堡的某些手艺高超的女厨师。甚至连肥鹅肝也同平时称之为鹅肝被端上饭桌的那种淡而无味的鹅肝酱判若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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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卢夫西恩位于伊夫林省,迪巴里夫人于1793年被捕时在此地居住。
②迪巴里夫人(1743—1793),路易十五的最后一个情妇。
据我所知,简单的土豆冷盘做得这样好的地方不多,土豆象日本的象牙钮扣那样结实,象中国渔妇用来在刚捕到的鱼上浇水的小象牙勺那样油光。在我面前的威尼斯玻璃杯中,红葡萄酒的珠光宝气,是蒙达利维先生那儿买来的一种出色的莱奥维尔酒①所赋予的;平时端到最豪华的餐桌上的菱鲆并不新鲜,鱼背上的骨头因长途运输而突出,现在看到端上一条与此毫无相象之处的菱鲆,这对于眼睛的想象来说是一种乐趣,我敢说,对于过去称为嘴巴的想象来说也是一种乐趣;这种菱鲆不是象名门望族的许多厨师长那样用称为白沙司的淀粉糊来烧的,而是用五法郎一斤的黄油制成的真正的白沙司烧的;这条菱鲆盛在一只成化时代的美妙盘子里,盘子中间有一条条紫红色的横线穿过,犹如海上日落时有一群龙虾滑稽可笑地游过,龙虾的硬壳凹凸不平,画得极为出色,仿佛龙虾长在活的甲壳之中,盘子的边口上画着一个中国小孩钓上一条鱼,银灰色的鱼肚使珠色变得神奇迷人。我对维尔迪兰说,用这套餐具吃这种精美的菜肴,对他来说想必是一种高尚的乐趣,因为现在任何亲王的餐具橱里都没有这种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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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莱奥维尔酒是波尔多产的一种名葡萄酒。
女主人听到后忧郁地对我说:‘看来您对他并不了解。’于是她对我谈起自己的丈夫,说他是个怪人,对所有这些美好的事物都无动于衷,‘一个怪人,’她重复道,‘是的,正是如此,这个怪人宁愿去喝一个诺曼底农庄新酿制的一瓶大众化的苹果酒。’这个可爱的女人所说的话,表明她对一个地区的特色确实喜爱,她以无限的深情和我们谈论他们曾经居住过的诺曼底,说诺曼底将成为英国式的大花园,有劳伦斯①式的高大树木的芳香,有草如柳杉叶、象天鹅绒般柔软的天然草坪,草坪的四周是玫瑰红的绣球花,犹如瓷器的边缘,还有揉皱的黄玫瑰花,玫瑰花散落在农民的门口,门前两棵梨树的枝叶互相缠绕,镶嵌在门上,如同一块装饰华丽的招牌,那落花使人想起古基埃尔的青铜镶饰上一个花枝的自由掉落。她还说诺曼底将使去度假的巴黎人感到十分意外,它受到每个园地的栅栏保护,维尔迪兰夫妇对我说,他们可以进入所有的栅栏。在一天结束时,所有的色彩都在睡意中消失,唯一的亮光来自几乎是凝结的大海,带有脱脂牛奶的蓝色(‘不,同您所知道的大海毫无相同之处,’我邻座的夫人激烈反对道,以作为对我的回答,我当时说,福楼拜曾把我们兄弟俩带到特鲁维尔,‘毫无相同之处,应该和我一起去,否则您就永远不会知道。’),这时他们才回家去,穿过象玫瑰红绢花一般的杜鹃花的真正树林,完全被罐装沙丁鱼加工厂的气味所陶醉,这种气味会使丈夫的哮喘发得十分厉害。——‘是的,’她强调说,‘就是这样,真正的哮喘发作。’接着,到第二年的夏天,他们又回来了,把一大群艺术家安顿在一幢美妙的中世纪住宅里,那住宅过去是隐修院,是他们租来的,价钱十分便宜。这个女人在如此多真正高雅的环境中生活过,说话时却保存着一点平民妇女说话的粗俗,这种话能用您在想象中看到的色彩来展现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