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卷 第二十八章(第3/3页)
然而,他的心不在焉的状况还是被打破了一半,因为在他眼前出现了两个穿得非常考究的女人,一个跪在神功架里,另一个跪在紧靠她的一把椅子上。他虽然视而不见,但是,或者是出于隐隐约约的责任感,或者是出于对这两位夫人的高贵而朴素的穿戴的赞赏,他注意到这个神功架里并没有神父。“奇怪,”他想,“这两位美丽的夫人如果是虔诚的,为什么不去跪在哪一个临时祭坛前面?如果是上流社会的贵夫人,为什么不引人注目地坐在哪一个阳台的头一排?这件连衫裙式样多么好!多么优雅啊!”他放慢脚步,打算看看她们。
跪在神功架里的那一位,在这深沉的寂静中,听见于连的脚步声,略微转过头来。突然间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喊,昏了过去。
这位跪着的夫人丧失体力以后,朝后倒下去,她的朋友离得很近,扑过来救她。在这同时,于连看到了朝后倒下去的夫人的肩膀。一串他很熟悉的、由上等的大粒珍珠串成螺旋形的项链,映入他的眼帘。等他认出了德·雷纳尔夫人的头发,他已经激动成什么样子了啊!这是她。想托住她的头不让她完全倒下去的那位夫人是德尔维尔夫人。于连发了狂,朝前扑过去,如果于连不及时扶住她们,德·雷纳尔夫人也许会拖着她的朋友一起倒下去。他看见德·雷纳尔夫人头垂在肩膀上,脸色苍白,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帮助德尔维尔夫人把这个可爱的脑袋放在一把草垫椅子的椅背上。他跪在地上。
德尔维尔夫人转过头来,认出了他。
“快躲开,先生,快躲开!”她用无比愤怒的口气说,“特别是别让她再看见您。看见您肯定会使她感到厌恶;在遇到您以前,她是那么幸福!您的行动太恶劣。快躲开,如果您还有一点羞耻心,就远远离开这儿。”
说这番话用的是那样威严的命令口气,而于连这时候又是那样软弱,因此他远远地离开了。“她一直在恨我,”他想着德尔维尔夫人,对自己说。
在这同一瞬间,排在迎圣体的队伍前列的那些教士,他们鼻音很重的歌唱声在教堂里响起来了;队伍已经回来。夏斯-贝尔纳神父叫于连叫了好几遍,起初他没有听见,最后夏斯-贝尔纳神父来到一根柱子后面抓住于连的胳膊。于连躲在那儿,已经半死不活。夏斯-贝尔纳神父想把他介绍给主教。
“您不舒服,我的孩子,”神父看见他脸色苍白,几乎连走路都不可能,于是对他说,“您活儿干得太多了。”神父让他挽着自己的胳膊。“来,坐在我背后撒圣水人坐的这个小凳子上。让我把您挡住。”他们这时候是在大门口旁边。“放心,主教大人出现以前我们还有足足二十分钟。振作起来;等他经过的时候,让我扶您站起来,我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结实,力气大。”
但是主教经过的时候,于连抖得那么厉害,夏斯神父只好放弃引见他的打算。
“不要太难过,”夏斯神父对他说,“我还会找到机会的。”
当天晚上,他让人送了十斤蜡烛到神学院的小教堂,他说这是靠了于连的照料和于连熄灭蜡烛的动作迅速省下来的。再没有比这更不真实的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自己也已经像蜡烛一样熄灭了。自从见到德·雷纳尔夫人以后,他脑子里什么念头也不曾有过。
[1]拉丁文,“我在火中行走”。见于古罗马诗人贺拉斯的颂诗。司汤达把它做为“我有一些暗藏的敌人”解释。
[2]拉丁文,“好极了”。
[3]拉丁文,“圣哉”,此处指唱圣哉颂歌。
[4]奥纳,法国古尺,合1.18米,后改为合1.20米。
[5]圣约翰,基督教《圣经》故事人物,幼年隐居旷野,成年时到约旦河畔,劝人悔罪,为人施洗,耶稣就是接受他的洗礼。
[6]巴雷姆(1640—1703),法国数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