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十一章(第2/2页)
突然间她恍然大悟。“我有幸爱上了,”有一天她怀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喜极欲狂的心情,对自己说。“我爱上了,我爱上了,这是显而易见的!在我这个年纪上,一个美丽、聪颖的年轻姑娘,她如果不是在爱情里,又能到哪儿去找到强烈的刺激呢?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没有用,我对克鲁瓦泽努瓦、凯吕斯和tutti quanti[4]决不会产生爱情。他们完美,也许太完美了。总之,他们让我感到厌倦!”
她回忆她曾经在《曼侬·莱斯戈》[5]、《新爱洛绮丝》、《一个葡萄牙修女的书信集》等等作品中看到过的所有那些对热情的描写。当然她所想的仅仅是伟大的热情;轻浮的爱情和她这样年纪、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是不相称的。爱情这个名字,她只使用来称呼在亨利三世和巴松皮埃尔[6]时代的法国能够遇到那种英雄的感情。那种爱情非但不会在障碍面前卑劣地屈服,而且还会促使人干出伟大的事业。“没有一个像卡特琳·德·美第奇的或者路易十三[7]的那种真正的宫廷,对我说来是怎样的不幸啊!我感到自己能干出最大胆、最伟大的事。如果有一个像路易十三那样英勇无畏的国王,拜倒在我脚边,我什么事不能让他做出来呢?我会像德·托利男爵经常说的那样,把他带到旺代[8],从那儿他可以重新征服他的王国;到那时候就不会再有宪章了……而且于连会协助我,他缺少什么呢?贵族身份和财产。他能为自己取到一个贵族身份,他能获得一笔财产。
“克鲁瓦泽努瓦什么也不缺少,他这一生将仅仅是一个半极端保王党,半自由党的公爵,一个永远不会走极端的、优柔寡断的人,因而无论在哪里都处于次要地位。
“有哪个伟大的行动在一开始不是一个极端呢?要等到它完成以后,一般人才会认为它是可能的。是的,在我的心里占统治地位的,将是爱情和它产生的所有奇迹。从在激励着我的火焰,我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上天应该赐给我这个恩惠,它不会白白地把所有的优点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我的幸福将是与我相称的。我将来的生活中,每一天都不是前一天的毫无意义的重复。敢于爱一个社会地位比我如此低的人,这已经有其伟大和勇敢的地方。让我们看看,他能继续配得上我吗?只要一看到他身上有弱点,我便立刻抛掉他。一个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子,而且具有别人都愿意说我具有的骑士性格(这是她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就不应该像个傻瓜那样行事。
“如果我爱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我要扮演的角色不是在这儿吗?我得到的幸福,不过是我那些表姐妹的、完全受到我的鄙视的幸福的一次新的翻版。我事先就知道可怜的侯爵会对我说什么,我会怎么回答他。使人打哈欠的爱情是怎样一种爱情呢?还不如出家修道。我也会像最小一个表姐那样有一个签订婚约的仪式。在这种仪式上,年迈的亲人们会感动得流下眼泪,除非是因为对方的公证人头一天在婚约里又加进了一条最后条款,使他们憋了一肚子的火。”
[1]梅里美(1803—1870),法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查理第九时代轶事》,中短篇小说《嘉尔曼》、《高龙巴》等。
[2]瓦格拉姆,奥地利村庄,在维也纳东北,1809年7月6日拿破仑在这儿大败奥地利军队。
[3]莫里神父(1746—1817),法国红衣主教,父亲是一个鞋匠。
[4]意大利文,“所有他们这些人”。
[5]《曼侬·莱斯戈》,法国作家普列服(1697—1763)的代表作,描写一个年轻贵族对穷姑娘曼侬的爱情,反映出资产阶级思想意识对封建道德的否定,但带有感伤情调。
[6]巴松皮埃尔(1579—1646),法国元帅,外交家。后因反对黎塞留被监禁狱中。
[7]路易十三(1601—1643),1610年起登上王位,先由其母摄政,后来把权力交给了红衣主教黎塞留。
[8]旺代,法国西部省份。18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在这儿发生反革命叛乱,目的在于恢复波旁王朝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