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第3/9页)

德国人的生活是趋向静观的,富于幻想的,法国人的生活完全由虚荣心和活动构成。

从德·司〔汤达〕的书里得出的是这样一个在美人儿们看来极其可恶的教训:在虚荣心即使没有变成热情,至少也是变成每时每刻都有的感情的文明社会里,年轻的男人,如果您希望自己被爱上,那就请您每天早上彬彬有礼地对头天晚上还是您崇拜的情妇的女人表明,您即将离开她。

这个新的办法一旦采用,就会使整个爱情对话面目一新。直到德·司〔汤达〕先生的这个所谓的发现以前,当一个情夫不知道该对他的美人儿说什么的时候,当他即将感到厌倦的时候,通常他总是忙不迭地再次投入在对最强烈的感情的保证之中,投入在狂喜之中,投入在幸福的激情之中,等等,德·司〔汤达〕先生带着他的两卷有趣的书来到,他向那些可怜的情夫证明,他们认为无足轻重的这些话是他们的祸根。根据这位作者的见解,当一个情夫在他的情妇身边感到厌倦的时候,——在这个如此道德的,如此虚伪的,因而也是如此使人厌倦的世纪里,这种情况有时候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他最好的做法是,不如干脆承认自己的厌倦,这是一个意外事件,是一个不幸,与别的意外事件和不幸完全没有什么两样。这在我们意大利似乎非常简单,举止和言语里的自然,在意大利是理想的美;但是在法国这个比较矫揉造作的国家,这将是一个伟大的创举。

举止和言语里的自然,是德·司〔汤达〕先生在他的小说每一个重要场面里都要重新达到的理想的美。而且仅仅根据忠于时尚的书商勒瓦瓦瑟尔放在封面上,做装饰的那个小插图来判断,还有一些可怕的场面。在这个小插图上我们看到女主人公德·拉莫尔小姐双手捧着她的情夫的刚被砍下的脑袋。但是在达到这个情况以前,这颗脑袋曾经干过许多荒唐事,这些荒唐事虽然令人吃惊,却又始终是很自然的。这正是德·司〔汤达〕先生的长处。

在通俗小说的主人公们干的那些荒唐事里,只有头一件是好的,因为它令人吃惊。其余的所有那些荒唐事都像是傻子们在现实生活中干的古怪事,人们料想得到,不过它们毫无价值,它们是平淡的。平淡的文风是为女仆写的那些十二开本小说的巨大的暗礁。但是这种小说的作家们最大的幸运是,在巴黎客厅里让人觉着平淡的地方,对阿尔卑斯山麓的或者比利牛斯山麓的八千人口的小城来说是有趣的,对美洲和国外来说,更是如此,成千上万卷的法国小说就是这样销到那儿去的。

道德的法国在国外是不为人所知的,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在谈德·司〔汤达〕先生的小说以前,必须说明:从一七一五年到一七八九年作为欧洲典范的法国是快乐的,有趣的,有点儿放荡的,从一八一四年到一八三〇年耶稣会士、圣会和波旁王朝的统治留给我们的法国是严肃的,有道德的,阴郁的,两者之间毫无一点共同之处。至于小说,再没有比如实地描绘,不抄袭别人的书更困难的了,在德·司〔汤达〕先生以前还不曾有人敢于为这如此不可爱的社会风气写照,鉴于欧洲的绵羊般的驯服精神,这社会风气虽然不可爱,最后将从那不勒斯一直流行到圣彼得堡。

请注意我们在国外不会想到的一个困难。为一八二九年(这部小说的写作年代)的社会写照,作者就是冒得罪那些丑陋面孔的危险,因为他刻画出他们的相似之处。那些丑面孔在当时权力极大,很可能把他送上法庭,像马加隆先生和丰唐先生那样,押到波瓦西去服十三个月的苦役。

现在终于可以谈一谈这部非常有趣的小说的故事了。

维里埃尔是弗朗什-孔泰的那些最美丽的城市中的一座,它建造在一个小山的斜坡上,高大的栗树丛中。杜河,法国风景最美的河流之一,在南边的小山脚下流过,维里埃尔就是展现在小山的斜坡上。北面,维里埃尔被汝拉山脉的一座大山掩护着。红瓦白墙的房屋、锯木工厂和制造钉子的美丽姑娘集合在一起,使这座小城市显得喜气洋洋。城市是整洁的,因为大部分是在一八一四年以后,拿破仑垮台和商业在法国得到复兴的时期建造的,但是它是笃信宗教的,完全受本堂神父、市长德·雷纳尔和副本堂神父玛斯隆的左右。本堂神父是一个道德高尚的教士,市长德·雷纳尔先生是一八一五年圣会任命的,而副本堂神父玛斯隆是一八二四年派来监视本堂神父和市长的,因为权势变得极大的圣会发现他们还不够盲目地忠诚于它的利益。

维里埃尔在这本书里是一个虚构的地方,作者挑选来作为外省城市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