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第2/6页)

“你们一路平安无恙吧?”他打着官腔,口气冷峻地问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

“谢天谢地,彼得·彼得罗维奇。”

“我很高兴。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也不累吧?”

“我年富力强,不觉得累。可是妈妈很累,”杜涅奇卡回答道。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国家的铁路很长嘛。所谓‘亲爱的俄罗斯’真是幅员辽阔……虽然我非常想赶来看你们,可是昨天怎么也不成。一切都很顺利吧?”

“唉,不。彼得·彼得罗维奇,我们都很懊悔。”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用异样的口气赶紧声明。“如果昨天上帝不给我们派来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那我们简直一筹莫展。他就是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拉祖米兴,”她补充说,给卢仁介绍。

“可不是,我已经荣幸地……昨天,”卢仁嘟嘟囔囔说,敌视地斜溜了拉祖米兴一眼,接着拧紧了眉头,不作声了。彼得·彼得罗维奇一般地说是属于这一类人的:他待人接物似乎异常和气,尤其希望得到阿谀奉承,可是稍微不合心意,立刻就沉下脸,与其说是个风流倜傥的绅士,不如说是一袋面粉〔14〕。大家又都沉默了:拉斯柯尔尼科夫固执地一言不发;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暂时无意打破沉默,而拉祖米兴无话可说,因此,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又着急起来。

“玛尔法·彼得罗夫娜死了,你们可听说?”她又岔到自己主要的话题上来了。

“我当然听说过。我知道得最早。现在我甚至是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阿尔卡奇·伊凡诺维奇·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安葬了亡妻后,马上就赶到彼得堡来了。我这个消息至少是从最可靠方面得来的。”

“他到彼得堡来了?到这儿来了?”杜尼雅不安地问,跟母亲互换了个眼色。

“一点儿不错。如果注意到他的行色匆匆和以前的各种情况,当然,他不无目的。”

“天哪!难道他在这里也不让杜涅奇卡过安静的日子吗?”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突然叫喊起来。

“我认为,您和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大可不必担忧。当然,如果你们不想同他发生任何关系的话。至于我,我注意着,现在正在打听他的住址……”

“哎,彼得·彼得罗维奇,您不会相信,现在您把我吓成什么样子!”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接着说下去。“我只见过他两次。我也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可怕得很!我相信,玛尔法·彼得罗夫娜是他害死的。”

“这还不能妄断。我听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可能促使事情的发展加速,可以说,是由于对她的侮辱产生了精神上的影响,这点我不想争辩;至于这个人的行径和一般的道德品质,我跟你们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我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钱,玛尔法·彼得罗夫娜遗留给他什么,关于这点,在不久的将来,我会知道的;可是,不用说,在彼得堡这个地方,他哪怕只有几个钱,就会立刻故态复萌。在像他那样的人们中间,数他最下流和最恶劣。我有充分理由认为,不幸对他有如此深挚的爱情并在八年前替他还过债的玛尔法·彼得罗夫娜也帮过他别的忙呢:那件残暴的、可以说是离奇的谋杀案一发现就被压下去了,唯一的原因就是由于她的出力和不惜牺牲。犯了这个案,他极可能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我告诉你们吧,他就是这样的人。”

“哎呀,天哪!”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大声嚷道。

拉斯柯尔尼科夫聚精会神地听着。

“您说您的这个消息是可靠的,这是真的吗?”杜尼雅严峻而矜持地问。

“我所说的只是已故的玛尔法·彼得罗夫娜秘密告诉我的一些事情。必须指出,从法律观点看来,这个案件是十分可疑的。有个叫列斯丽赫的外国女人从前在这儿住过,大概现在还住着,她放小额的债,兼做其他营生。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先生跟这个列斯丽赫早就有了十分密切而神秘的关系。她家里住着一个远亲,大概是个侄女,一个又聋又哑的十五岁的姑娘,甚至还只有十四岁。这个列斯丽赫十分恨她,她每吃一片面包就要挨骂,甚至遭毒打。有一次她被发觉吊死在顶楼上。法院验明她自缢身亡。这个案件被作为一桩普通案件了结了。但是后来有人告密,说这个孩子……遭受过斯维德里加依洛夫残暴的凌辱。这一切的确是令人怀疑的。告密人是另一个下流的德国女人,不能听信她的话;而且由于玛尔法·彼得罗夫娜的出力和贿赂,这个告密实际上没有受理:只被当作谣言。但这个谣言是意味深长的。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您在他们那儿当然也听说过关于一个叫菲里普的人的事吧。他六年前,还在农奴制时代就被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