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第3/6页)

“可我听到的消息恰恰相反,说这个菲里普是自缢身亡的。”

“他确实是自缢的,但他是被迫自缢的。或者,不如说,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先生经常不断的迫害和处罚是他自杀的原因。”

“这我不知道,”杜尼雅冷峻地回答道。“我只听到一些很奇怪的话,说这个菲里普是个害忧郁症的病人,一个家庭哲学家。人们都说,‘他是个书呆子’,又说他自缢是由于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先生的冷嘲热讽,而不是由于他的鞭挞。但他当着我的面待仆人却很好。他的仆人们甚至都喜欢他,虽然对菲里普的死,他们确实也责怪过他。”

“我明白了,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您忽然想替他辩护,”卢仁撇着嘴说,脸上浮出了莫名其妙的微笑。“他确实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勾搭女人的能手,死得这么离奇的玛尔法·彼得罗夫娜便是一个悲惨的例子。因为无疑他又想干什么勾当,我只是想劝告一下您和令堂。至于我,我坚信,这个人无疑又会被拘入债户拘留所的。玛尔法·彼得罗夫娜为了孩子们的利益,决不肯留给他什么东西。如果留给了他一些什么,那准是一些必需的、不值钱的、只能应一时之需的东西。还不够有他那种习气的人用一年哩。”

“彼得·彼得罗维奇,我请求您,”杜尼雅说,“别再提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先生的事。这只会引起我的烦恼。”

“他刚才上我那儿去过,”拉斯柯尔尼科夫忽然说,第一次打破沉默。

所有的人都惊叫起来,大家都转过脸去看他。连彼得·彼得罗维奇也不安起来。

“一个半小时前,我正在睡觉,他进来了,把我叫醒,自我介绍了一番,”拉斯柯尔尼科夫继续往下说。“他相当放肆,爱说爱笑的,很希望我跟他交朋友。杜尼雅,他还坚决地要求跟你见面,叫我从中帮忙。他对你有个建议;他已经向我谈过了,此外,杜尼雅,他肯定地告诉我,说什么玛尔法·彼得罗夫娜在死前一星期就立了一份遗嘱,要送给你三千卢布,你不久就可以领到这笔钱。”

“谢天谢地!”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画着十字,大声叫道。“替她祈祷,杜尼雅,替她祈祷吧!”

“这是真的吗!”卢仁脱口而出。

“嗯—嗯,后来怎样呢?”杜涅奇卡催促说。

“后来他说,他自己没有钱,所有田产都分给孩子们了,他们现在都寄养在姨母家里。接着他又告诉我,说他的住处离我不远,可是住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没有问……”

“他要向杜涅奇卡提个什么建议,什么建议啊?”惊慌莫名的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问。“他告诉过你吗?”

“是的,他告诉过我。”

“他告诉你什么?”

“我回头告诉你。”拉斯柯尔尼科夫不说话了,看住了自己的一杯茶。

彼得·彼得罗维奇掏出表来看了一下。

“我有些事情,所以不打扰了,”他带点儿见怪的样子补充说,一边站了起来。

“彼得·彼得罗维奇,您别走,”杜尼雅说。“您不是打算在这儿度过晚上吗。而且您在信上说,您要向妈妈说明一件什么事。”

“一点不错,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彼得·彼得罗维奇又坐到椅子上俨然说,但呢帽还拿在手里。“我的确要向您和您那非常可敬的妈妈说明一下,甚至还要谈几点很重要的意见。可令兄不能当着我的面向你们说明斯维德里加依洛夫先生的几点建议,所以我也不愿而且也不能说明……当着别人的面……说明几点十分重要的意见。何况我那个重要的、恳切的要求,你们也没有照办……”

卢仁做出痛心的样子,煞有介事地不说话了。

“您叫家兄不要来参加我们的会面,这个要求我们没有照办,这完全是我的主意。”杜尼雅说。“您在信上说,您受了家兄的侮辱;我以为,这应当立刻解释清楚。你们应当言归于好。如果罗佳当真侮辱过您,他应当而且将会向您道歉的。”

彼得·彼得罗维奇立刻变得傲慢了。

“有点儿侮辱人,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这种侮辱不管您怎样不记恨,也忘不了。一切事情都有一个界限,越过了这个界限是危险的;因为,一旦越过了,那就休想退回。”

“彼得·彼得罗维奇,其实我对您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杜尼雅有点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您要明白,我们的前途现在决定于能不能尽快地解释清楚,以及能不能尽快地和解。我一开始就坦率地说,我不能用另一种观点来看待这件事。如果您多少尊重我的意见,那么这件事今天就得解决,虽然这是困难的。我再对您说一遍,如果家兄冒犯了您,他会向您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