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萤(第2/5页)

①后文因此而称这亲王为萤兵部卿亲王。

兵部卿亲王料想玉鬘所在之处甚远,但从动止上推测,比他所预料的稍近,心中不免激动。他从那珍贵的绫罗帷屏的隙缝中向内窥探,看见相隔不过一个房间的距离。又被那意想不到的萤光一照,更使他深感兴趣。不久萤火虫被收拾去了。然而这刹那间的微光,给兵部卿亲王心头刻下了一个艳丽的印象。虽然只是隐约窥见,但玉鬘那苗条婀娜的横陈之姿异常美丽,使他觉得百看不厌。果如源氏所料,玉鬘的姿态深深地沁入兵部卿亲王心中了。亲王便赠诗道:“流萤无声息,情火亦高烧。

纵尔思消灭,荧荧不肯消。

不知我心能蒙谅解否?”此种情况之下,倘返复考虑,迟迟不答,有失体统。应以迅速为佳。故玉鬘立刻答道:“流萤虽不叫,但见火焦身,却比多言者,含情更苦辛。”

她草草地和了一首诗,叫宰相君传言,自己便回进内室去了。兵部卿亲王为了玉鬘对他疏远冷淡,心中不胜怨恨,又诉了许多苦。但逗留过久,似乎太好色了,便在夜深天色未明、檐前苦雨淋漓之时,不管襟袖濡湿,告辞出门而去。想此时或有子规啼血。为避免烦琐,恕不描写了。

玉鬘的侍女们都称赞兵部卿亲王仪容之优美,说他相貌很象源氏太政大臣。她们不知道源氏的用心,都说他昨夜照顾之周到,正象母亲一样,其深情厚谊,甚可感谢,玉鬘看见源氏为她如此不惮烦劳,心中想道:“都是我自己命苦之故。如果真的父亲找到了我,我成了一个世间普通儿女之身,那时我领受源氏太政大臣的爱情,有何不可呢?只因我这身世与常人不同,就不得不顾虑世人讥评。”她昼夜寻思,不胜忧恼。然而源氏实在也不肯胡行乱为,使她受到委屈。他只是一向有这个习癖,即使对于秋好皇后,也不见得全是纯洁的父亲之爱。每逢机会,不良之心也会萌动起来。只因皇后身分尊贵,高不可攀,所以他不敢公然表示,只得独自在心中烦恼。至于这个玉鬘呢,性情温和可亲,样子又很时髦,他的恋慕之情自然难于抑制。有时不免对她作些教人见了怀疑的举动。幸而立刻后悔,终于保住了纯洁的关系。

端午日,源氏赴六条院东北的马场殿,乘便到西厅探视玉鬘,对她说道:“怎么样?那天亲王到夜深才回去么?对这个人不可过分亲近,因为他是有坏脾气的。世间男子,大多数会轻举妄动,使得对方伤心呢。”他有时劝她亲近,有时又劝她疏远。说时神情活泼而潇洒。他身穿一件金碧辉煌的袍子,上面随意不拘地罩着一件薄薄的常礼服,不知哪里来的一种清丽之相,使人不相信这是俗世人工染织出来的衣服。他衣服上的纹样,与平时并无两样,但今日看来特别新颖,飘来的衣香也格外芬芳。玉鬘想道:如果没有那种恼人之事,这人的姿态多么可爱啊!正在此时,兵部卿亲王派人送信来了。这信写在白色薄纸上,笔迹楚楚可观。看来很有意思,记录出来也并无何等特色:“菖蒲逢午节,隐没在溪滨。

寂寞无人采,根端放泣声。”

这封信系在一个菖蒲根上,这根非常长,教人难于忘记。源氏对玉鬘说:“今天这封信你应该答复。”说过就出去了。众侍女也都劝她写回信。玉鬘自己大概亦有此意,便答诗云:“菖根溪底泣,深浅未分明。

一旦离泥出,原来不甚深。”

颇有稚气。此诗用淡墨写成。兵部卿亲王看了答诗,想道:写得更有风情些才好。他那色情之心略觉美中不足。这一天,各方面送给玉鬘的香荷包甚多,式样都很美丽。玉鬘往日长年沉沦的痛苦,现已影迹全无。她正在欣欣向荣,坐享厚福。她安得不想:但愿太政大臣勿萌异志,免得我受人毁伤。

这一天源氏又去访问东院的花散里,对她说道:“今天近卫府官员在马场练习骑射①,夕雾中将欲乘便带几个男子来此访问。你须早作准备。白昼里就要来的。真奇怪,这里的事情虽然静悄悄地绝不铺张,这些亲王们也会知道,都来访问,事情自然闹大了。你要留意才是。”马场殿离此不远,从廊上可以望见。源氏对侍女们说:“姑娘们啊,把廊房的门户打开,大家在这里观赏骑射竞赛吧。今天左近卫府许多漂亮的官员要来,相貌并不比寻寻常常的殿上人差呢。”众青年侍女便兴致勃勃地等候着。玉鬘那里也有女童们来此观赏。廊房门口挂起绿油油的帘子,又设了许多新式的染成上淡下浓颜色的帷屏。女童和女仆们憧憧往来不绝,身穿蓝面深红里子的衫子,外罩紫红色薄绸汗袗的女童,大概是玉鬘那里的人吧,共有四人,样子都很聪明伶俐。女仆们身穿上淡下浓的紫色面淡紫里的夏衣,和暗红面蓝里的中国服,都是端午节的打扮。花散里这边的侍女,都穿深红色夹衫,上罩红面蓝里的汗袗,态度都很稳重,各人竞夸新装,样子煞是好看。那些年青的殿上人都对她们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