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第6/12页)

普里斯比小姐四个月前第一次来,尽管海蒂没告诉任何人——救济金没什么可向大家说的——但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街区。第二天早上,邻居们——那些同样穿着从上头传下来的破烂鞋子的女人们,身上同样是补丁衣服,家里同样是豆子罐头的女人们,她们都拒绝再跟她说话。她们迅速地朝她点点头,经过她家的房子,仿佛那里有场瘟疫一般。没有钱是大家所能接受的,他们没一个有钱人,可是去救灾办公室填表领取救济金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救济金是个耻辱,是公开地承认失败。但海蒂无法忍受孩子们脸上饥饿的神情,艾拉还得了喉炎,总也好不了,因为他们没钱请大夫。玛丽恩开始为海蒂转达珍珠的意思,她说她很抱歉,听说他们过得不太好,她非常希望能帮帮他们。后来玛丽恩把救济金的事告诉了珍珠,珍珠写了封信。

海蒂:

春天来了又去,我们这儿除了下雨什么也没有。连翘开花了,还有山茱萸,还有那些精美的小紫花,我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房子周围全是,记得妈妈很喜欢它们吗?后来,一场倾盆大雨把它们全浇残了。我觉得这样子也挺美的。小道上和庭院里撒满了这些白色的紫色的花瓣。这几天这里很安静,阳光很好。草地的草都长起来了,班尼说比隔壁帕森斯家的还好看。

帕森斯太太在我困难的时候经常帮助我。她是个好人,在教堂里她跟我一样是牧师的女助手。她对我就像亲姐妹一样,这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安慰。她每天都来看我,即便后来帮我看病的医生都不再来了,即便班尼整天做些奇怪的事情,她还是每天来看我。我猜男人们总是在女人的事情上表现得可笑。这一次我把婴儿床从阁楼上拿下来了,放在了后边的太阳房里。我计划把那儿当成婴儿房。那间房间很美,空气通畅。当然,你还从没见过呢。玛丽恩告诉你我的困难了吗?我从来没从你这儿得到过什么消息。估计你是太忙了吧,也没装电话,这个现代化的工具太方便了。

好吧,我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但医生说我不能再尝试要孩子了。帕森斯太太说那太白痴了。医生们懂个什么,她说。别人家里小孩子跑跑跳跳的,而自己家里没有,难道不奇怪了点吗?你和玛丽恩在这方面都受到上帝的恩赐了,而我却像亚伯拉罕的莎拉。

我上周跟玛丽恩通过话了。她告诉我她的女儿最近很不错,她也说你最近遇上了些麻烦。嗯,那个奥古斯特从来就没负起责任来。玛丽恩说他没有在工作,你开始领救济金了。我不是挑毛病,我总是觉得北方的生活全是陷阱,但总要想办法解决的。我想班尼和我也许能帮上点忙。我们这里地方大,你知道。这里有大院子,班尼的生意也不错。艾拉在这里生活会很开心的。我知道她会的。这里的空气多么清新,阳光明媚,而且黑人高中学校刚刚有三个女孩去了斯佩尔曼大学呢。这里有很多机会,即使是在梅肯。你记得那么多年前,妈妈和爸爸是怎么加入的黑人社会地位提升机构吗?我一直在交着会费,而且这个机构做了很多非常不错的工作,我知道,未来一定会更好的。班尼说这些组织不能消除懒惰,不过你知道,他一向很滑稽。

我告诉玛丽恩我想跟你谈谈,我没告诉她是关于什么的。我知道你有多么珍视你的隐私,不过我知道周日的时候你会去她家,下周我打给你吧。

我寄去了20美元,只是想让你先缓缓。希望你会接受。

愿上帝保佑你,与你同在

珍珠

海蒂把信扔一边,她一个月没去玛丽恩家,但每次普里斯比小姐到家来的时候,海蒂便不得不面对让人绝望的现实。她的姐妹们不会当面说她给她自己和她的家人丢脸了,但她们就是那样想的,而且海蒂知道,这确实是事实。她可以忍受贫困,忍受失望,但她的孩子不能,艾拉不能。珍珠每隔一周就会寄来一封信,信里夹着十美金。海蒂把钱留下了。她恨自己,恨珍珠,但她把钱花得一分不剩。

到了盛夏,珍珠又写信来了:

我希望你有考虑我的提议。我知道你不怎么听奥古斯特的,在这件事上他是同意的。

上帝保佑

珍珠

海蒂把信装进钱包,到玛丽恩家去。她到的时候,玛丽恩正坐在门口扇扇子。

“你对这知道多少?”海蒂问,在玛丽恩面前摇晃着信封。

“我觉得你不应该在一个月没来我家后,突然像个野孩子似的又踩上我家楼梯了。这是什么?”玛丽恩回答,接过这张印着名字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