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3页)
库尼奥伸手去抓女人,并将她一把抱住。
佩尔杜与马克斯用力拉绳子,将两人拉上了船。库尼奥的胡须在滴水;女人心形脸蛋上贴着湿透了的红棕色头发,像卷曲的海草。
佩尔杜冲进驾驶舱,正要抓起无线电呼叫急诊医生,感觉到库尼奥又湿又沉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别!那个女人不希望你叫人来,她会没事的,我会照顾她——她需要擦干身体,暖和起来。”佩尔杜相信库尼奥的话,不再多说。
起锚后,航行了一段时间,佩尔杜看见屈斯里的码头出现在迷雾之中,于是将“露露”驶入河港。在雨水和风浪的夹攻之下,他和马克斯努力将船系在浮桥上。
“我们必须下船!”在怒号的风声中,马克斯大喊道,“这船会把我们颠死!”
“我不能把书和猫丢下不管!”佩尔杜大声回答。水流进他的耳朵,顺着脖子往下淌,钻进他的袖口。“无论如何,我是船长,做船长的不会弃船。”
“遵命!那我也留下。”
船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好像他们的脑袋里都掉了颗螺丝。
库尼奥在佩尔杜的舱房搭好床铺,帮落水的女人脱掉衣服。那个有着桃心脸的女人赤裸着身子躺在一堆毯子下,露出十分幸福的表情。意大利人则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显得有点儿傻。
他跪在女人旁边,喂她喝普罗旺斯蔬菜蒜泥汤。他把大蒜、罗勒和杏仁酱舀进一个汤杯,再用美味的蔬菜肉汤稀释。
女人一边喝,一边对着他微笑。
“所以你是萨尔瓦,从那不勒斯来的萨尔瓦托·库尼奥。”她说。
“是的。”
“我是萨曼莎。”
“你真美。”萨尔瓦说。
“那个……外面不太严重吧?”她问。她的眼睛非常大,眼珠是极为深邃的蓝。
“严重!”马克斯大声回答。“呃……你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点阵雨,周围有些水气。”库尼奥想让她安心。
“我可以给你们读点儿书。”佩尔杜建议。
“或者我们可以唱首歌。”马克斯补充,“大家围起来唱。”
“或者做菜。”库尼奥建议,“你喜欢法式炖肉吗?一种加上普罗旺斯香草的炖菜?”
她点点头:“还有炖牛颊肉,对吧?”
“所以你为什么会想不开呢?”马克斯问。
“生命,水,螺纹鱼罐头。”
三个男人盯着她,完全糊涂了。
佩尔杜最初以为这个萨曼莎可能会说些疯话,做些疯事,但她看起来并没有疯,实际上也没有疯。她只是……古怪。
“管他三七二十一。”他回答,“可螺纹鱼是什么?”
“你是故意跌进水里的吗?”马克斯问。
“故意?当然啦。”萨曼莎回答,“谁会在今天这种天气出门散步,然后意外仰面跌入水中?那也太笨了吧!不是意外,这种事必须事先计划。”
“所以你是情绪低落,想要,嗯……?”
“才不是呢,看起来像吗?”
她真的很困惑,一张桃心脸轮流看向三个男人。
“练习如何命丧黄泉?把自己送去冥河?去死?才不是。我干吗要那么做呢?不,不。我喜欢活着,尽管有时生活真是煎熬,在大千世界中生命有时毫无意义,但不是为这个。我想知道在这种天气跳进水里是什么感觉。河水看起来那么有趣,像一锅发狂的汤。我想知道在这锅汤里我是否会害怕,而我的恐惧会不会带给我一些重要的启示。”
库尼奥点点头,好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带给你什么启示?”马克斯问,“像是上帝已死,极限运动万岁?”
“不,我只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生活方式。当大限将至,人只会为自己没做的事后悔,大家不都这么说吗?”
三个男人点点头。
“总之,我不想终其一生觉得很挫败。我的意思是,谁希望在临死之时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做真正重要的事了呢?”
“好,”佩尔杜说,“我们当然可以弄清自己的渴望,但我不确定是否必须要跳河。”
库尼奥对萨曼莎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用手指反复抚摩着胡须尖。
“哈利路亚。”他喃喃自语,将蔬菜蒜泥汤传给她。
“当风浪把我抛来抛去,我觉得自己像是蛋糕粉里的最后一颗葡萄干,我的确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明白了我在想念着什么。”她宣布。
然后她舀了一勺汤。
又舀了一勺汤。
接着……没错……又是一勺。
他们出神地等待着那关键的最后一句。
女人把最后一勺汤从汤锅里刮干净,然后说:“我想再一次亲吻男人,而且这一次要好好地亲吻。”接着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拉起库尼奥的手放在脸颊下,闭上双眼。“但让我先睡一会儿。”她勉强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