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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我当成一个舍不得离开孩子的母亲也行啊。在目黑那个既没有了你父亲也没有了芳芳笑容的家里,我实在是无法一个人再生活下去了。现在,我只想先变回一张白纸的状态,至于其他,我实在是考虑不了了。”母亲说道。

我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着。因为我所梦想的一切,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改过来实在太困难了。

为什么?不是有更好的房子吗?为什么非得两个人好像旅行时住在一个破旧的廉价旅馆里一样,一定要在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生活呢?当初我是图了租金便宜可以攒点儿钱,才特意跟朋友的母亲租了这套房子的。还有就是这里离我工作的雷利昂特别近,甚至在房间里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个料理店。

虽然母亲说她也要掏一部分钱,这样大概租金的一多半母亲都会帮我负担,而且像打扫房间洗衣服之类的活儿,大概母亲也都帮我做了。可是这样一来,独立生活的意义就完全没有了呀!

我尽量委婉地把这个意思跟母亲表达了出来。

但是母亲怔怔地好像没有听进去,只听她态度明确地说道:“你说的这些并不是毫无道理,而且你也有你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回应道:“对呀,本来就是嘛,难道不是这样吗?”

母亲摇了摇头。

“可是,现在我就是想做些毫无道理的事。甚至想彻底忘掉自己是个大人。

“即便像结婚和日常生活这些看起来好像很有意义、可以预测和计划的事,其实无非就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你爸爸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想去做那些毫无道理的事吧?只是做着做着就陷了进去,最后把命都搭上了。难道不是吗?

“我也想做一些毫无道理的事,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到年轻的时候了,但至少现在我对你的养育义务早已完成。所以现在就想像去朋友家借宿一样,在你这儿住一阵子,先把脑子全部清空了,回到一张白纸的状态。”母亲说道。

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敞开心扉去倾听的时候,竟从内心里觉得母亲的话真的是一点儿都没错。她的那些话竟被我毫无抵触地都接受了。

我父亲在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里担任键盘手,有朋友需要在录音棚录音时,常会叫他去伴奏。他所在的乐队也经常到外地去演出,所以总是很忙,当然与之相应的,收入也还不错。

音乐学校曾经想邀请他去做专任讲师,但他却只答应临时去讲讲课,并不想把音乐讲师的工作作为终身职业。他说他喜欢音乐,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父亲常常被不知什么人的乐队叫去帮忙,到外地去演出。最近我们一家三口只是偶尔才能在家里凑齐,家庭近乎处于解体的状态。

每一个家庭,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时期。在某个时间段里,有着那个时间段的心情,当感情发生了疏离时,以为那个时期过去后,就又能回到原状了,然而却在不知不觉中,父亲早已被人抢走。无论是本来就娇生惯养的母亲,还是在这样一个母亲抚养下长大的我,对于世上的人情世故都是一窍不通,更没有学会怎样跟人耍手腕。所以几乎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父亲本来就不是那种乐观开朗充满活力的人,很多方面过于敏感,身体也不是很壮实,虽然他实际上没有看上去那么弱,但总是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印象。

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传承了奶奶的血液。奶奶的一生虽然从来没有为钱吃过苦,却绝对说不上幸福。那个我应该叫爷爷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死了,据说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几乎很少回家。这些都是在奶奶去世之后,我们才知道的。

一想到我的身体里或许也流着那样悲惨的血液,后背就直冒凉气。父亲表面上给人一种沉静老实的印象,实际上他内心里一直有着一股子学生气,和女儿上街必须手牵手才行。所以我觉得他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爱撒娇的花花公子,只不过他给人的印象总是特别温和细腻,加上他的沉默寡言,让人很难看出来罢了。经受不起打击,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绵绵软软温温吞吞;不管遇到什么,他总是乐观地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觉得虽然在他性格中有这些乐观温吞的方面,但父亲孩子气的地方,也正是他性格中的长处。

“如果那样的话,妈妈,您还不如真的去好朋友家借宿一阵子呢,那样不是更好吗?我当初就是想要真正的独立才选择了这种单身生活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依赖着父母吧?所以,想试试这种独立自主的生活。”我说。

“可是,其他人,没有谁曾和我们共有过你父亲啊。当然,也许和你父亲一起死了的那个女人算是和我们共有过吧。但我是绝不可能跟她和平共处的,再说她不是已经死了嘛。而且朋友之间,多少需要一些顾忌才行。再说我真正能够依赖的好朋友已经结了婚,随着调动工作的丈夫一起去了旧金山。”母亲说道,“当然啦,她家有专门来客用的宽敞客房,也不是不能去借住一阵,但是我还是想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和你再在一起生活下去的话,也许会去她那儿先住上一个月左右。但那时,我就不仅仅是换换心情了,我可能会在那边住上好几年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