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男人(第6/9页)

“离开房间的时候忘了粘在煤气表背后了。社长你拿着。”

多田发现,行天对待亚沙子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怎么,行天,柏木亚沙子的长相也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本以为是一个想要赖账的客户,哪曾想,亚沙子太专注于工作了,竟然忘了约定的时间。这种类型的人,将一丝不苟的顶真作风与自由奔放的态度绝妙地融于一身,其结果,是周围人给她贴上“怪人”的标签。她和如假包换的怪人行天,说不定挺合得来。

“你不拿钥匙过来的话,我们就没法开始工作了。”

行天这样说着,表情阴险地笑了。什么嘛!多田心想。和个人偏好根本无关,行天似乎只是想要增加一个收拾房间的重要成员。发现自己居然因此感到安心,多田有些动摇了。

面对行天这一类似于策略的行动,亚沙子好像也并不生气。

“我一定会去。”她握紧钥匙,爽朗地笑着说,“明天就能全部整理完毕吧?”

多田和行天简短地交换了一下视线。堆积得那么厚的地层,想要统共花五小时搞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根据刚才的这句话可以断定,亚沙子从未踏足过那个房间。

“冒昧地问一句,住在樱大厦203室的,可是‘真幌小厨’集团的前任社长?”

“是的,是我的丈夫诚一郎。”亚沙子这回撇了撇唇角,笑道,“你们在短时间内好像调查了很多事情嘛!”

“没有,这些就是全部了。那个房间,三个人拼命收拾到深夜的话,明天也许能够收拾完毕。情况就是这样。好了,晚安!”

多田催着行天上了小皮卡。亚沙子站在门前目送小皮卡离开。与真幌市非常不谐调的南欧风格的白墙宅邸,还有孤零零伫立着的亚沙子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渐渐变小。

难道亚沙子是独自一人生活在那所大宅子里吗?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着灯的。

“你怎么看?”多田问行天。

柏木诚一郎为何要扔下年纪小很多的妻子,离开好不容易建成的家,在那个布满尘埃、堆满破烂的房间里生活呢?单是把收集来的东西进行整理分类,也必须得耗费一大半的自由时间,不是吗?多田想象不出,诚一郎是对与妻子的共同生活中的哪些地方感到不满。

“社长估计家务事也干得很完美。”

“你怎么知道?”

“她的头发和皮肤都做了护理,只有指甲剪得很短,也没涂指甲油,说明她亲手做菜不是吗?再说,刚才她在开门的时候顺便把那些盆栽也给摆正了。”

他似乎是通过后视镜观察的。你是她婆婆吗?多田心想。

“工作上是得力助手,连家里的事情也干得妥妥贴贴,梦寐以求的太太,”行天唱歌似的说,“让人快要窒息!”

也许是这样。可是,因此而出逃也太任性了。多田不由得感到义愤填膺,比平时粗鲁地扳动方向盘。

“哇—”穿着西装打开203室的玄关门的亚沙子,仿佛霎时间头晕目眩似的往后退了一步。“都是什么呀,这些垃圾!”

对亚沙子而言,诚一郎收集来的所有东西用“垃圾”一词便可概括。

昨天,随着多田和行天的打扫工作的进行,诚一郎构筑的秩序渐次崩塌:成堆杂志的角对不齐了,漂亮的贝壳被从广口瓶里倒到了榻榻米上,能当作凶器的尖尖的铅笔芯在被掸落的同时悉数断裂。散落于房内的这些东西,让亚沙子只能认为是“垃圾”,的确也是无可奈何。

行天先一步踏入房内,他打开窗户,弄出地狱油锅般的噪音。

“没想到他是这么爱囤东西的一个人!”亚沙子摸着挂在壁橱里的西装说,“他每天照常来公司,所以我猜他一定……”

“猜他有女人了,跟那女人一起生活?”

见行天口无遮拦地问出不好问的问题,多田“喂”了一声,支起手肘捅了捅他的肚子。却见亚沙子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你说的没错”。

“两年前,我丈夫突然离家出走了,说是‘想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些事情’,我不明白个中原委。”

亚沙子开始从壁橱里往外抽衣服,不挑不拣就直接塞进了垃圾袋。折叠成折纸一样的衬衫、看着还能穿的西装、破了洞的一大堆袜子,一律被判定为“垃圾”。

“他好像是在屋里感到不舒服,自己叫了救护车的。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前一天,他跟我商量完周初会议的事,跟往常一样在公司道别来着。”

正因为语气淡淡的,似乎倒越发传递出亚沙子内心的混乱与哀伤。丈夫死后才不过大约两个星期。该如何将记忆与事实联系起来,恐怕亚沙子自身也不知所措吧?

多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行天也在默默地把小冰箱里的内容转移到垃圾袋中。里面没什么正经的食材,除了单人容量的酱油、沙司、蛋黄酱,剩下的几乎全是别人送的芝士和糕点。既看不出诚一郎做过菜,也看不出有人给诚一郎做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