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男人(第7/9页)

想到他身为给大众提供物美价廉西餐的公司的社长,却生活在这个房间,吃着不像样的饭,多田不由得百感交集。

尽管想必每天工作繁忙,亚沙子的皮肤却很漂亮。想来是非常注意营养均衡,睡前必然做全套护理,也不缺乏适度的运动和睡眠。和诚一郎共同生活的时候,肯定也关注过丈夫的健康吧?

让人快要窒息!行天说的意思,多田也有些明白了。亚沙子本人在把丈夫收集来的东西扔进垃圾袋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快要窒息的痛苦神情。亚沙子和诚一郎,仿佛是通过垃圾袋发出的声响在进行最后的交谈,替代没能说出口的话语、没能听进去的话语。

临近深夜,厨房和榻榻米上的东西才终于收拾干净了。剩下的只有摆放在六叠间的那只衣柜。亚沙子拉开最上面的那格抽屉,里面同样井然有序地分类存放着细碎零杂的东西。

有文具、纽扣、常备药、文库本、公司的文件,等等。抽屉里面以糕点的空盒子细细地区隔开来。下面一格也是相似的内容。

要说特征,就是旧东西一样也没有。最多是几年前的东西。

看起来,诚一郎是几乎不带一样身边的东西、可称为“承载着回忆的东西”就离开了家,净把新买到手的东西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樱大厦。

“衣柜里的东西也全部扔掉。”

亚沙子用一种毫不犹豫、毫不动摇的语气说道。能感觉到她是在强自掩饰着沮丧之情。房间无论哪个角落都寻不见体现诚一郎感情的痕迹。满眼的物质。他对妻子的思念也好,他和妻子的共同记忆也罢,都被完美地擦拭干净了。

抽屉被抽出来倾倒,里面的东西不经仔细确认就被转移到垃圾袋中。

“衣柜本身怎么办?”行天问。

“这是我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衣柜,所以,还是搬回松丘的家。”

“诚一郎先生是特地带着你的衣柜离开家的吗?”

多田是怀抱着一线希望询问的,却见亚沙子悲戚地笑着摇摇头。

“听他说‘我想一个人过,所以租了间公寓’,我强行叫他带去的。因为当初我以为他是要跟别的女人生活。如果房里放着我的衣柜,我丈夫和那个女人心里肯定都不舒服吧?”

可怕啊!多田心想。但他也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多希望被她五花大绑!整洁的家、美味的家常菜、愉快的笑容下汹涌澎湃的情感。假如能让她以拥有的一切将自己五花大绑,即便窒息也心甘情愿,不是吗?

亚沙子开始拿干抹布擦拭榻榻米。多田和行天则把圆鼓鼓的垃圾袋搬进小皮卡的货斗。

搬运工作也大致完成后,他俩待在外楼梯底下抽支烟稍事休息。

“我还是搞不懂,”多田嘀咕道,“诚一郎选择在这里生活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一个人更轻松。”行天说。

有哪个妻子会认可老公找这样一个理由离家出走呢?想要另找一间隐寓一样的住所也能理解,可是,丈夫追求轻松的代价,是妻子得不到一个正当的解释就被撂下了,试问妻子情何以堪?

多田和行天抽完烟,登上了外楼梯,两人压低嗓门继续交谈。

“那么,索性提出离婚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社长的老公是个任性的老爷子。他是想要自由,可又没勇气离婚做一个纯粹的孤家寡人。”

你瞧这个!行天说着递给他一张快照。一直以为203室完全找不到私人记录之类的东西,所以多田大吃一惊。

“哪儿发现的?”

“冰箱。不是有一格放着蛋黄酱之类的吗?就在那儿,门一打开就看得到的地方。”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特别可怕的女人。这是女的吧?多田心想。镜头拉得比较远,细节看不清楚,能看清的是,这人戴着粉红色的非洲黑人假发,不知为何穿着西裤和衬衫,还戴了领带,鼻孔里插着一次性筷子,翻着白眼站在办公桌上跳舞。好像是公司内部忘年会什么的一个场景。

在楼道上停住脚步,多田越发压低嗓门说道:

“这个……就是诚一郎的女人?”

“啊?”行天瞬间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唉,大概是吧!”

“不太好吧?要是知道这样一个学怪叔叔搞怪的女人就是诚一郎的情人,柏木亚沙子肯定大受刺激。”

“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输给这种女人,让丈夫离家出走了,这有伤做妻子的体面啊!”

“是吗?”

“是的。”

“你真的以为这是他情人的照片?”行天表示疑惑。“把这样一张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拍得又不清楚的情人的照片,特地珍惜地收在冰箱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是一个柏木亚沙子也认识的女人?员工,或者客户?所以诚一郎才挑了这张看不清人脸的快照。万一哪天亚沙子到公寓来,被她发现照片,也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