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第7/9页)
“嗯,建长汤和照烧油甘鱼。哎—这样啊!那样不行吧,从立场来说?是吗,明白了。再见!”
行天挂断电话,拿着手机来到厨房里的多田身边。
“我收到了宝贵的消息。”从讲电话的口气来看,行天和三峰凪子有可能不是作为夫妻,而是作为朋友重新建立了联系。
“是吗?”多田对于自己能够居间调停感到满意,点点头。“怎么说?”
“社长好像不大会做菜。”
“……你说什么?”多田腾地转身面对行天,问道,“你刚刚给谁打电话?!”
“不是说了吗,打给‘真幌小厨’的亚沙子小姐啊!”
“干嘛给柏木小姐打电话!我不是叫你打给三峰小姐吗?你少多管闲事!”
“那你手机里干吗存她号码?”
行天嘻皮笑脸地说。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平常的腔调,脸上分明写着:“能离开客厅里的美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一直坚持把客户的号码全部保存到手机里。”尽管多田是在陈述事实,可行天只当没听见,说,“得了得了,都说我明白了。”
“社长说,她除了‘真幌小厨’菜单上有的菜肴以外,只会做焦炭一样的东西。还说,一旦暴露,很可能关系到餐厅的形象问题,所以‘请保密哦’。”
瞧行天那副得意劲儿,活脱脱像个到处宣扬“学长说他没女朋友”的女中学生。看来我要成焦炭了,多田心想。
“算了,行天,”多田以表扬狗的心情说给自己听,同时尽可能温和地告诉他,“你来负责建长汤吧,我烤鱼。”
尽管最后只是做成了普通的猪肉汤、干烤油甘鱼,白水煮豆腐和绿色糊状物,但好歹吃上了晚饭。
行天自说自话喝着田冈的烧酒。美兰把烂得不留原形的菠菜含在嘴里,马上又吐到了桌上,看来不合她胃口。
“唉,很自然的反应啊!”
多田承认美兰拥有正常的味觉。围在她脖颈上的口水巾上也沾了一些。成了绿色呕吐物似的菠菜看着实在有点吓人,多田便伸出手指帮她拿掉了。
美兰左手拿调羹,米饭、多田拆给她的油甘鱼这些则用右手抓着吃。习惯上吃饭的时候应该拿工具这一点,她非常清楚;如果再知道使用工具的话,就无话可说了。
多田把豆腐盛到小碟子里,忙不迭地帮美兰吹凉,美兰却把那豆腐捏碎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动、自我意识开始萌芽,多田还是头一回和这样的孩子接触,他对美兰束手无策。
也许都怪多田的喂食方法太笨拙,美兰晚饭吃到一半就哭了起来,接着把调羹一扔,不停挥舞着被饭粒和唾液搞得黏糊糊的那只手。
行天站了起来。尽管室温保持在体感舒适的度数,但他额头渗出汗珠,全身颤抖不止,样子非比寻常。
是得了流感吗?还是吃的东西有问题?多田不免担心,正想问他“怎么了”,却又闭上了嘴巴。
因为,行天突然抡起胳膊,把空掉的玻璃杯猛地扔了出去。玻璃杯飞到隔壁的日式房间,落在榻榻米上滚了几下。
“不想被杀死的话就闭嘴!”
行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嗓音嘶哑地说道。多田大惊,跟着站了起来。
“行天,”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抓住行天的肩膀。“冷静!”
行天掸去多田的手,突然咳嗽起来,接着蹲在桌旁痛苦地直喘气,不久便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就只安静了一瞬间的美兰,仿佛世界末日业已来临似的大哭大嚷起来。多田确认行天的呼吸有规律了以后,把美兰从儿童餐椅上抱了起来。
“全都因为没午睡啊!困了吧!”
多田摇着美兰哄她,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刚才是怎么回事?行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行天这副前所未见的模样,多田心乱如麻:有某种恐怖的东西沉睡在行天体内,不容触碰。就目前而言,必须装作懵然不知的样子,行天多半也希望我这样做。
于是多田假装若无其事地对行天说:“差不多该给她洗澡啦。”
“洗澡?”行天进日式房间去捡玻璃杯,顺势待在里面了。哭声也好,美兰的存在本身也罢,对行天来说似乎都是难以忍受的。“两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给小女孩洗澡?”
“果然还是不大好啊!太太多半也不会允许的吧?”
慎重起见,多田决定到卧室去征求田冈妻子的意见。
冲击带来的影响还在,他的脚步有点踉跄。把美兰留在客厅了,不要紧吧?虽说行天想来不会对孩子施加暴力,可美兰都吓傻了,哭声一直持续着,不见消停。
推开卧室的门,发现田冈的妻子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了。晚饭好像多少吃了一些下肚,床头柜上叠放着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