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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格勒格·莫莉离开之前冲她放了句狠话:“老娘招呼客人去了,你最好赶紧把活干完。”她抓过萨拉的手扭到背后,又扯住她的一只耳朵,萨拉痛得脑袋嗡嗡直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她没有吭声,之后莫莉便甩下她招呼那帮男人去了。他们大概是在一来二去的赌博和交易过程中,争得食欲大开了吧。

一直到木屋那头传来的声响出现异样,萨拉才从面前这堆白色肠衣中抬起头来。原本毫无顾忌的大笑声和说话声突然静了下来,让人感到有些不安。她这才爬到木屋下边,小心地探听起来。没准,他们带来了父亲的消息。而且是坏消息。

她两手撑在落叶和泥土上,透过石炉旁边地板上的一条缝隙努力朝上看去,这是她晚上睡觉时偶然发现的。她在这底下已经睡了将近一个月,只裹着祖母用她温柔的双手所织成的羊毛毯—这是萨拉骑着骡子跟随父亲离家之时,带在身边为数不多的几样物件之一。

聚在布朗·崔格店里的男人如今全围坐在一桌,总共六七个人。要么是她在熏制房干活的时候,布朗·崔格自己的人回来了,要么就是又有别的什么人,到这儿来找酒喝,找地方住,或者找东西换。

“我的马!”布朗·崔格有些醉了,吐字含糊不清的,“没人能把我的马给带走。再来一盘,赢了一笔勾销,输了双倍奉还。”

没人出声。萨拉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布朗·崔格对待他的银鬃马,就像自己的左手一样珍视,失去哪一个他都极不情愿。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这声音十分清醒,透出了危险的气息,萨拉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就在三周之前,布朗·崔格还因为一笔交易同他拉扯不清,那时萨拉才刚被丢在这地方没过几天。“最好照我说的做,老家伙。免得我又看中了你别的什么东西。就这么定了,马归我了。”

头顶传来什么人推动椅子起身走动的声音。派格勒格·莫莉的木鞋踩在地板上,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口走去,只听她大声说道:“现在就给老娘滚出去。”

“不行,我不能把马给你!”布朗·崔格的声音透着绝望,“那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等春天配种以后,这笔钱就能挣回来了。我不能让你带走它,否则我还不如一枪把它崩了。”听见枪上膛的声音,萨拉握住了挂在脖子上那个小小的骨雕吊坠盒—这是父亲领她离开时,她从外祖母家带走的另一样东西。她从能记事开始,就一直十分清楚,当外祖母离开尘世去往天堂之后,这东西就将归她所有。

“千万别跟傻子讲道理,你说对吧?”脸上带疤的男人又说话了,“我劝你最好叫你的婆娘把枪放下,然后呢,态度放友好一点。既然你把马押作了赌注,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我看你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了,这样吧,要是你真想把马留下,就把那女孩给我吧,蓝眼睛的那个。她还是个雏,对吧?” 

萨拉猛吸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现在还不行。得再等个四天,最少四天。她爸把她押在这里,答应给我带个钱袋过来。在他把我的东西带回来之前,我得把这女孩留下来,让莫莉给她找些活干。再说了,到这来的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掏钱跟她这种姿色的女人睡上一晚。”

“那你可想好了,你究竟是要马跟我们走,还是要那个女孩?你自己选吧。”

有人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狠狠地说道:“我向他保证过的。没有人不知道,我布朗·霍恩·崔格向来是说话算话的。再说了,那女孩她爸可是个狠毒的汉子。他很快就会像捉牲畜一样把你捉回来的。最好不要随便招惹他。”

一把椅子猛然倒在残旧的地板上,尘灰从木板缝隙间渗落下来,在午后强烈的光线中飞扬,竟带有一种出其不意的美态。“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马带走了。没准我还会再回来,看看那女孩出落成什么样了。”脚步声落在地面上,听起来沉重而又从容,木板被男人的重量压得嘎嘎作响。

“等等。”布朗·崔格的声音拦住了他的脚步,“把马留下。四天之后你再过来—交易到那时候就结束了。如果那时她爸还没出现,她就是你的了。”

那人移动脚步,转过身,又抖下一阵尘埃,一笔交易就这样达成了,只听他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要把她带走,然后想办法让那个男人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第二章

兰德·查普林吹着口哨从溪边漫步上来,朝布朗·霍恩·崔格的木屋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翻阅手中的田野笔记,将路边灌木丛中的树叶和自己的素描进行比照。这是他这一年流浪生涯的目的之一,记录他在蓝岭山脉所见到的动植物,除此之外,还有这里的习俗、语言以及不同人群的文化差异。尽管他在哪个方面都不是专家—既不是艺术家,也不是博物学家,甚至不是个拔尖的人类学学生—但是追寻科学知识是他离开查尔斯顿,抛下家人期望,选择在山林荒野流浪一年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