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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发现我偷偷打量她的肚子时厉声说道,“每个小宝宝都是上帝的恩赐。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然而五分钟以前,她却抓住其中一个女儿的手臂猛地把她拽起来,啪地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并对她说:“闭嘴,听见没有?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没把你生下来。”
离开农舍之后,她的声音依然萦绕不散,先前的对话深埋在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又一遍地不断重演。“星期五”不时担忧地朝我看上几眼,可能意识到了我的情绪即将崩溃。终于摆脱了发霉的恶臭、陈年的地毯、烧焦的墙板,我感觉自己就要彻底绷不住了。
我的到来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大家都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男人们的猎犬交易如果没有成功,他们可能带着糟糕情绪提早回来。
另外,出售那辆四轮摩托可能带来的收入已提前有了去处。玛拉·黛安已经做起了打算,要为她和科拉尔·瑞贝卡的女儿举办一场联合生日聚会。
我摇下车窗,试图让傍晚时分的凉爽空气舒缓我内心的焦灼。当车子经过那条通往薇尔达·卡尔普家的熟悉岔道时,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一时间,我特别想就从这儿拐进去,然而,我并没这么做。薇尔达和理查德都走了,那地方也不会再同从前一样。我情愿想象薇尔达的家,那避风港一般的存在,如今已经冻结了时光,像一个罩在玻璃球里变换着四季的小世界。它会在秋天落叶,在冬季飘雪,在春日开满野花,还有各色爬藤玫瑰盛放在仲夏。一直美好如常。
我驶离了主道,不过是在十五分钟后,开上了一条捷径。那是一条蜿蜒的乡间小道,顺着蜂蜜溪驶进一处又长又窄的谷地,那里是古时候切罗基人的一条商路。这条商路最终又会绕回高速公路。这条三十英里的路程我们过去经常走,有时为了绕过图瓦什,避开督查过期牌照或偷猎的执法人员,有时则为了避开在山间公路上缓慢行驶的大卡车。
眼下,这感觉十分平静,可以将重担暂时抛在身后。
往前开出一段距离,路面渐渐变得狭窄崎岖,时不时地可以看见旁边的溪流,水面光线柔和,呈波光粼粼的灰白色,映照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蜂蜜溪那潺潺的流水声就像一位老朋友热情的面孔。
我在青少年时期,曾在这岸边度过了数不清的艰难日子,总是埋头于薇尔达的某本《读者文摘精华本》,或是从图书馆偷拿的书,或是我自己的功课,试图从中寻得某种慰藉。妈妈离开以后,祖父母那个家里,除了《圣经》便再容不下其他书籍;而即便是《圣经》,也仅仅是为了引用和行使权力,从来不是为了阅读。其中有些内容,还会与莱恩山丘所教导的有所冲突。我记得自己被打得最狠的一次,就是因为提出了这个问题,还指着《圣经》中的某一页作为证据。
自那以后,我便学会了不再招惹这种事情。
车子咯噔咯噔地驶过路面上的坑洞,我的手提包被颠得掉到了底板上。“星期五”睁开一只眼睛,从车座上溜了下去,开始寻找可以吃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它就在一管Life Savers硬糖、一些纸和其他东西中间翻找起来。它抬起头时,嘴里咬着圆管包装的一头,清香的口气透过中间的孔嗖嗖地吹过来。
“‘星期五’,快吐出来。你吞下去可是会便秘的,说不定还会更惨哦。”我俯身过去,抓住圆管的另一头,与它展开了一场笨拙的拔河比赛,“‘星期五’,快松开,那是—”
路面陡然间下降,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们像在山里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腾空了。车子砰地落地,哗啦啦地驶过一个凹凸不平的水坑,泥浆四处飞溅,接着又是砰一声响,才终于驶上了平整路段。崭新的道路,路面平坦,前方的树林里反射着金属的光亮,与这偏僻的乡间景致不太相宜。
“这到底是……”
“星期五”跳上座椅亲自查看起来。
车子从悬在路面的橡树枝底下驶过,来到另一侧之后,蜂蜜溪路上那身份不明的陌生物体就突然变得熟悉起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慢慢地把车停下,抻长脖子凑到窗户边,看到无限延伸的十二英尺高的链环栅栏。前面没有岗亭,但那扇大门以及门上那E. H. 的字样却叫人不容置疑。埃文·哈尔,又是他。这个男人不仅坐拥一整座山头,截断了经过萨拉拱桥的那条老路,甚至连蜂蜜溪路都已被他占为己有。拜他所赐,我们不得不在此掉头,沿原路往回开二十多英里,才能再回到公路上去。就因为这条路属于埃文·哈尔所有。这地方肯定有一大半土地被他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