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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星期五’,你能相信这种事情吗?”

“星期五”没有回应,但它似乎也是一筹莫展。

低沉的怒吼从我喉间发出,变得越来越大声,“星期五”突然慌恐起来,使劲把自己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挤。

我特别想直接把大门撞开,或者至少在上面留张字条臭骂一通,可惜门上面却架着个摄像头。凭我这种运气,若我当真那么做了,这个影像最后肯定会作为呈堂证据,出现在跟踪案件的法庭上。唯一的好处就是,堵路事件将我的怒火引向了别的地方,使我暂时忘却了家里的种种问题,不过也有可能,这事只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感到愤怒至极,简直就要抓狂了。

我猛踩油门,突然加速,一个急转弯,并且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就为了甩起尽可能多的泥浆和砂石。鉴于这辆车只有前轮驱动,这么做可以说是相当愚蠢的—大部分泥沙落到了我自己车上—但这种感觉十分痛快。宣泄了我这一天的不满,对家庭羁绊的不满,对封锁道路阻挡他人通行的人的不满……

泥浆四处飞溅,车轮疯转起来,然而,我突然发现,“星期五”和我正在往路旁移动,眼看就要陷进水沟里了。

这下糟了。

这里的路况我很熟悉,我早就该想到,我是在土路边上长大的。

我再次加大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倾侧,使“星期五”直立着靠在座椅上,看上去像在恳求着什么,它的神情看上去恰合时宜,很好地诠释了我们心中所想。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车子艰难地朝路面爬去,甩起泥浆,越陷越深,甩起泥浆,又越陷越深……

“加油,宝贝。快点加油,小宝贝。只要你能从这儿开出去,我绝对带你去洗洗干净,我发誓。”

路面一点一点地越来越近了,引擎声不断轰鸣,变速器发出连续而低沉的噪声。我默默祈祷它不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掉链子。

车子又向前冲了一下,有希望了。可随后,我们便彻底地陷了下去。直到车子的轮轴都陷进了泥浆里我才终于停了下来,车子卡在了离路面一英尺的位置。

我垂下脑袋搭到方向盘上,呼出了一直屏住的那口气。一声拉长而低沉的悲鸣慢慢在车里蔓延开来,我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声源竟然是我自己,而不是“星期五”。它在副驾驶座,跟着我嗥叫了一声。

我抱着万一的希望,拿出了手机。果然,没有信号。我的可选方案顿时大为缩减:要么沿原路走回去—而我至少有十英里都没见过任何像是房屋的建筑—要么就只能去埃文·哈尔那儿碰碰运气。

他绝不会相信我的车子陷在这里不是有意为之。我当真在意他的看法吗?也不尽然,只是再次与他发生冲突对于建立信任而言毫无帮助,而我刚刚发现萨拉拱桥距离他的领地仅仅一步之遥,这使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我需要以某种方式赢得他的信任。他显然并非像他声称的那样,对那份书稿一无所知。

可悲,这一刻所有选择似乎都指向了埃文·哈尔。

脑海中浮现出他那讨厌而高傲的模样,一脸得意地准备奚落我。我牵着“星期五”走到门口,在摄像头拍摄的位置站好,用国际通用的遇难信号表示:我的车陷进泥地里开不出来了。然后,我就站在那里,寻思着会不会有人过来。如果没人来的话,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走回去的话,等我走到最近的房屋时,天肯定早就黑了,而且谁知道,在这种偏远山路上的房屋里住的是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车里连个手电筒也没有,除了我手机里的那个软件,而手头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就只有半管沾满“星期五”口水的Life Savers硬糖。

我该怎么办呢?

十五分钟过去了。我挥挥手,等上一会儿,又使劲挥手。根本没人过来。

雷声在群山上轰隆隆响起。暴风雨席卷山林的速度比我想象的慢了一些,但它很快就要来了。山谷中那挟带着湿气的寒风便是一项明证。我抱紧双臂,冻得直哆嗦。我的衣服太单薄了,完全无法抵御冬意初显时节里天黑之后的那种低温。今晚究竟会有多冷呢?

“嘿!”我冲着摄像头大喊,“嘿!我的车陷进泥里了!我需要帮助!嘿!”

不知道为什么, 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埃文·哈尔在他那座山顶堡垒中,满不在乎地关掉了显示屏的开关的画面,并且吩咐底下的保安人员:“就让她待在那里,这样她就不能再来烦我们了。”不管怎样,他确实想把我从这里撵走。

我很难相信,仅仅是在几周之前,我还感觉自己幸福无比,身处于事业的高峰期,走在纽约清晨平和的街道上,准备去参加我理想工作的第一次选题会议。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直到《守护故事的人》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直到我将它打开并发现了一个躲在木屋底下的十六岁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