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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坝猛然间决堤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立即转身奔向我的车子。

谁知道,就连车门把手也要跟我作对,我使劲一拉,手下一滑,发力的三根手指向反方向弯了过去。我把遥控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按了一下,再次拉动把手,车门还是没开,我那三根手指却被扯痛了。

“这什么鬼东西!”话才说完,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始拼命敲打车窗。

身后传来埃文跟过来的声音,他抓住我的手臂,拦住了我的再次出击。钥匙链哗啦啦地掉到水泥地上,他弯腰把它捡了起来,“等一下。”

“请把钥匙还给我!”我一味使劲挣脱,脚下一绊撞到车身,还打到了侧视镜。

他把钥匙举到我够不到的地方,“我说了,先等一下。”透过这命令式的语气,可以听出他的声音已经趋于温和,不再是生气时的粗暴嗓音,“我道歉。我和祖母出去了一整天,事情一直不太顺利,然后门口有几个蠢货说什么也不肯让路,紧接着刚回到家里,汉娜又……出了这种状况。我很抱歉,不该妄下定论。请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吸吸鼻子,嘟囔了一句,摸索着能拿什么来擦擦鼻子。除了情感超出负荷以外,这外面也着实很冷。埃文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卷不是从医院就是从马厩拿来的纱布,递过来给我。 

我把脸擦净,手没抓稳,剩下的纱布从我手中滑落,掉在车道上松散开来,拉出一条向着房子伸展的长带子,“我……我也很抱歉。”我干脆松手,任由纱布被风吹走,向远处飘去,它在空中弯曲盘旋,如同顽皮的孩子在午夜发动卫生纸奇袭时那胡乱舞动的纸巾,“等等,不对,我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就是个浑蛋。”

“有时候确实如此。”他自己承认,凄然地撇了撇嘴角,“我是出了名地爱乱发脾气。今天我们要到夏洛特去,杰克本来应该留在家里陪着汉娜的。可是照你所说,他显然失信了。”

我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这次说得更为冷静也更为详细—我在哪里发现的汉娜,那匹灰马现在在哪儿,还有马路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题是,她只差几步就上了那家伙的卡车,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觉得非常惊险。我自己甚至都不敢让他搭我到什么地方去。”

听我说完,埃文踱过去,又踱回来,两手僵硬地支在腰带上,“等我找到杰克,我非宰了他不可。要知道,我答应让他住在这里,要求的可一点也不多,只求他别再喝酒,好好照顾他的孩子,再没别的了。她需要她爸爸的陪伴。”

决堤的情绪浪潮再次席卷而来。我想起科拉尔·瑞贝卡的那通电话,想起我父亲说,如果我想来参加家庭生日聚会的话,也行,也行。“她需要有人陪伴,那个人不一定得是她的爸爸。”

起初,他似乎还因为我说了这种话而感到意外,但忧伤的表情迅速取代了先前的震惊,“应该是她爸爸才对。”他把手抬起来,又猛地垂下去,无力地挂在身体两侧,“我为他做得够多了。直到现在,我还在设法帮他收拾醉酒驾车的烂摊子,那还是他搬过来以前的事情,而且汉娜当时就在车里。真是的,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清醒过来?”

我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他能换个角度看我,把我看作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妈妈的影子;我希望可以向他倾诉,告诉他自己内心的想法、苦恼和恐惧;我还盼着听他说出那三个字,每个女孩都渴望能从父亲嘴里听到的那三个字。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依然还在等待。

“有的人永远不会清醒,永远不会的。”我既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告诉埃文,“我小的时候,父亲不是在树林里,就是在传教和管教我们,而这些直到现在都没改变。但最重要的是,有人走进我的世界,填补了这个空缺。那个人便是薇尔达·卡尔普,她与我非亲非故,却是一个可以让我依赖的人,一个沉稳可靠并且始终如一的人。虽然并非最理想的状态,但那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知道有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一直支持着我,便足以令我感到安心。”

他转过背倚在车身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脑袋向前垂了下来。我站在他身边,感受金属车身传来的最后一丝温暖。今晚想必又会很冷。

“我总盼着杰克能变得成熟一些。我试过了,都没用。”

我从未见过埃文的这副模样。面对苦恼的家庭现状,所呈现出的支离破碎的面孔,与我同病相怜。

“也许他以后会成熟起来的,可是,汉娜现在就需要有人关心照料,不能再往后拖了。她真的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