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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在地之高处的……”

他对这句话熟记于心,但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使他不由得极为忧心,生怕自己倘若当真死在这里,在这个没有一间像样教堂的地方,可能连天堂之门都无法进入。这种担忧隐含着他心底的不安,害怕上帝没能与他同在,走进这蛮荒旷野之中。

他在这一刻顿悟了,真相清清楚楚地摆到了他的面前。的确,信仰无关乎任何仪式与身外之物。信仰存在于人们的血液里,在呼吸之时,与肌腱相连—是人体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正因如此,才能跋山涉水时时刻刻与人同行。

这个地方,这片荒野,绝不是远离上帝的所在,因为在这世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地方。一切皆为上帝所造,并且为上帝所有。上帝距离我们既不远也不近,如同人们投射在他身上的种种顾虑、恐惧与希望一样,常伴我们左右。他的存在就像兰道夫此时的心情一样感受真切。

他有些苦恼,想到家里人会如何看待这个结论,如何评判他刚刚发现的这个领悟。另外,还有一事也让他心境难平,思及他们会怎样评价萨拉和她的祈祷项链,然而就其本质而言,它同他揣在口袋里的十字架其实并无任何差别。

“上帝创造了世上的一切,萨拉。”他简单答了一句,然后,她接着埋头干活,他则一边在本子上描绘她偎在火边的身影,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暗自思索着,并且明镜似的知道,即使当他返回查理斯顿后,自己身心的很大一部分仍将留在这个地方。他埋藏在心底的愁思,他灵魂深处的角落,那些他直到如今才开始明了的领悟,将一直留存在这蓝岭山脉里。

他要抛离的,是身在荒山野地而悸动不已的那份心情,那份他逐渐开始认清的心意—尽管他深知这件事是绝无可能的—那便是他对萨拉的爱意。

然而,等在他身后的,他的家庭,他在那座海边城镇的生活,也是他极为珍视的东西。一想到没法见证妹妹们长大成人,不能待在拉贝尔的游廊消磨漫长的下午,听不见帮厨女仆从楼下传来的歌声,或者再无法感受母亲亲吻他脸颊时那轻柔的气息,心痛的程度便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他对家人和拉贝尔的眷恋,在他来到这遥远山村之前,在他注视萨拉的脸庞,发现自己已被她迷住之前,就早已刻进了他的心底。他早就说过,要在来年夏天结束之前返回查理斯顿。违背这个誓言,必定会令他的母亲、他的祖母,还有他的妹妹们失望,也会让已故父亲和尊贵的查普林家族的希望落空。

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人,他必须肩负起延续家族香火的使命。他会成为一名父亲,他的孩子会在拉贝尔长大,备受家庭成员的宠爱,并在有朝一日,继承他们的家业。

萨拉的孩子不可能融入拉贝尔的生活,实际上,她们连上门做客都不会受到欢迎。

他没有办法,让此时以及一直以来,都完全寄托于他肩膀上的那些责任和夙愿就此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