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五卷书》
印度人民是十分富于幻想力的。从很古的时代起,他们就创造了不少既有栩栩如生的幻想又有深刻的教育意义的神话、寓言和童话。
在最初,这些寓言和童话大概都是口头创作,长期流传在人民中间。人民喜爱这些东西,辗转讲述,难免有一些增减,因而产生了分化。每一个宗教,每一个学派,都想利用老百姓所喜爱的这些故事,来达到宣传自己教义的目的,来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因此,同一个故事可以见于佛教的经典,也可以见于耆那教的经典,还可以见于其他书籍。佛教徒把它说成是释迦牟尼前生的故事,耆那教徒把它说成是大雄前生的故事,其他的人又各自根据自己的信仰把它应用到其他人身上。
此外,还有一些专门搜集这样的寓言和童话的书籍,比如月天的《故事海》、安主的《大故事花束》等等,都是很著名的,都是一直到今天还为人民所喜爱的,也都流传很广,被译成了许多语言。
但是,其中最著名的、流传最广的却不能不说是《五卷书》。
按照印度传统说法,《五卷书》是《统治论》的一种。它的目的是通过一些故事,把统治人民的法术传授给皇太子们,好让他们能够继承衣钵,把人民统治得更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皇帝们就让人把人民大众创造出来的寓言和童话加以改造,加以增删,编纂起来,教给太子们读。《五卷书》就是这样产生出来的。
因为时代久,流传广,《五卷书》的本子很多。原本是什么样子,现在已经无法推断。在印度,在尼泊尔,都有不同的本子。西方梵文学者根据本子的繁简,还分了“简明本”、“修饰本”、“扩大本”等等。所谓“修饰本”是1199年一个耆那教的和尚补哩那婆多罗受大臣苏摩之命根据已有的一些本子编纂成的。补哩那婆多罗虽然自称“逐音节、逐字、逐句、根据每一个故事、根据每一首诗”把《五卷书》校阅了一遍,但是,事实上,他增添了不少的新东西。这个本子流传很广,影响很大。我们现在的这一部汉译本就是根据这个本子译成的。
在《五卷书》的新改编的本子中,最著名的应该说是《益世嘉言集》,作者自称是那罗衍那。在开场诗里面,作者说,他这一部书是根据《五卷书》和其他的书籍写成的。实际上,这里面增加了不少的新故事,几乎等于一部新作。这一部书很早就为欧洲人所知,被译成了不少的欧洲语言。德国诗人海岱和吕克特都曾利用过其中的材料。
在印度本国,《五卷书》和《益世嘉言集》都曾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译了许多方言。11世纪到过印度的阿拉伯旅行家阿尔·贝鲁尼就已经看到一部古代印地文的《五卷书》。古扎拉提语、德鲁古语、加那勒斯语、泰米尔语、马拉雅兰语、莫底语和其他通行较广的现代印度语言,都有《五卷书》的译本。
在国外,通过了6世纪译成的一个帕荷里维语的本子,《五卷书》传到了欧洲和阿拉伯国家。在一千多年的时间内,它辗转被译成了阿拉伯文、古代叙利亚文、德文、希腊文、意大利文、拉丁文和多种斯拉夫语言,其中包括捷克文、俄文等等,还有古代希伯来文、法文、丹麦文、冰岛文、荷兰文、西班牙文、英文、波斯文、土耳其文、察合台文、乔治亚文、格鲁斯文、瑞典文、匈牙利文、古代西班牙文、暹罗文、老挝文、蒙文等等。四十多年前,在1914年,曾有人算过一笔账:《五卷书》共译成了十五种印度语言、十五种其他亚洲语言、两种非洲语言、二十二种欧洲语言。而且很多语言还并不是只有一个译本,英文、德文、法文都有十种以上的本子。从1914年到现在,又过了将近五十年了,世界上又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新的译本。
只是从译本的数目上,也就可以看出《五卷书》在世界上影响之大。它的影响还表现在深入人心上。《五卷书》里面的许多故事,已经进入欧洲中世纪许多为人所喜爱的故事集里去,像《罗马事迹》和法国寓言等等;许多著名的擅长讲故事的作家,也袭取了《五卷书》里的一些故事,像薄伽丘的《十日谈》、斯特拉帕罗拉的《滑稽之夜》、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拉·封丹的《寓言》等等都是。甚至在格林兄弟的童话里,也可以找到印度故事。在亚洲、非洲和欧洲许多国家的口头流传的民间故事里,也有从《五卷书》借来的故事。
这一部书为什么在印度国内外这样流行这样受到欢迎呢?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进行一些深入细致的分析。
大体上分析起来,这一部书包括两部分:散文与诗歌。说故事的任务由散文担负,而诗歌(除了一个是例外)是分插在散文里面的。因此,这一部书既是一部寓言童话集,又是一部格言谚语集。从两者的内容上来看,从《五卷书》各种异本衍变的历史上来看,用诗歌形式写成的格言谚语这一部分大概是后加进来的。一方面,因为阿拉伯文译本根本没有诗歌;另一方面,也因为从内容上来看,诗歌这一部分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很多都不是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与那些寓言童话有相当大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