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能否允许我为你们唱一首歌?(第3/4页)

不听的客人我就随便唱,听的客人我就好好唱,如果一桌人,不吃不喝不说话,非常安静地听,我就非常投入感情地去弹唱。

有一次,一个高高的,挺帅的年轻人,点了一首郑钧的《极乐世界》,当我唱到“我们活着也许只是为了相互取暖,想尽一切办法只为逃避孤单”的时候,他突然眼泪开始哗哗地流,我吓坏了,问他:“你怎么了?”他说:“没事,就是心里难受,我太理解你了。”一开始,我以为他喝酒喝多了,后来才发现不是。他听完,一只手擦眼泪,一只手背到后面去做手势,让他的朋友拿钱来。

还有一次,一个男的让我给他唱歌。他说,他从来没听过这么舒服的歌。我们聊一会儿,唱支歌,喝杯酒,再唱支歌,再聊一会儿。那天晚上我们喝了18瓶啤酒,最后他说:“我应该把所有钱都给你,可我今天带的现金不够,有多少算多少吧。”然后留了50块钱打车,把钱包里所有钱都给了我,有八百多块。

不过,有时候唱高兴了,也会吃闷亏。曾经有好几次,客人特别喜欢我,我就和他们一起高谈阔论,嘻嘻哈哈,我也特别卖力地又弹又唱,大家兄弟长兄弟短地叫了一整晚上,感觉都蛮好。最后给钱时,我客气了一下说,算了吧。人家就真的把钱收了起来。回家的路上我难过死了。这一晚上算是白干了!

吉庆街是个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能在这条街生存的人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生存。

离不开的吉庆街

花花大排档外有一家卖烟酒饮料的副食店,老板娘姓朱,我们都叫她朱大姐。

有一天,朱大姐问我:“你想去淘金子吗?”

我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就说:“做梦都想去呢。”

她说:“那刚好,我认识一个人是湖南辰州矿业有限公司的,也就是原来的湘西金矿,他们那边很多金矿可以承包,用矿石提炼金子,可挣钱了。”

朱大姐还生动地向我描绘了发财以后,生活被改变后的所有细节。

我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这么混下去了,这也许就是离开吉庆街的机会。

走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喝酒。黄毛、孙萨克、“杨琵琶”还有朱大姐都来了。黄毛说:

“你终于离开吉庆街了,真为你感到高兴啊。”

黄毛中途也出去开过餐馆,后来餐馆亏了钱,又才跑回来。

当上金矿老板后,我发现花钱比赚钱快多了,光添加设备就一下用掉五六万,我承包的那个金矿是土法炼金。刚开始技术不过关,耗了很多时间,几个月里,也就炼了120多克金子,后来,矿石原材料涨价,还要给工人发工资,很快,我带去的10万块钱就没了。我想,看来自己的命运跟黄毛一样啊。

卖唱者/高远摄

重新回到街上唱歌的那天我印象特别深。我记得,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往自己的脸上泼水,用手掌轻轻拍打,我以为这样能让自己清醒,可还是感觉特别困。当时特想突然下大雨,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在家里再躲一天。

可那天没下雨。我不得不拎着吉他向吉庆街走去。从我租的房子到吉庆街很近,只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就到了,巷子两旁是高高的院墙,墙上贴满了各种性病广告,脚下是一条石板铺成的路,石板是活动的,经常会把下面的水从石板间的缝隙里踩出来。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我特别犹豫,那是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那条街就躺在眼前,我又开始听到那嘈杂而重叠的各种声音。我站在巷子口觉得自己特可笑。就在我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的时候,我看到了黄毛,他抱着吉他走过来,我就喊:“黄毛,我正要去找你。”

他笑着说:“呵,淘金的回来了,是发了大财回来请我们喝酒的吗?淘了多少金子呀?”

我红着脸说:“金子没淘到,金水倒是有一些,不过,现在都流光了。”

吉他一年没摸,歌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对黄毛说:“你把我带着,我好久没唱,一点感觉都没有。”

黄毛就把我带着。几首歌后,我卖唱的感觉又找了回来。那天晚上,黄毛请我喝酒,孙萨克、“杨琵琶”他们也来了。虽然一年多没见,可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那几天,我被问得最多的肯定是:

“你不是淘金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老板问,唱歌的问,服务员问,连卖花和擦皮鞋的都问,搞得我一次次地无地自容。

不过,慢慢就习惯了,后来,谁再跟我提金子,我就朝他嘿嘿地笑。

倒是副食店的朱大姐一见到我就说:“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