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第3/4页)
说完这些,她陷入了沉默。挨着她站的地方,是一个柜台,上面有一大包从厨房拿出来的面粉,是她准备第二天和孩子们一起做蛋糕用的。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至于你抱怨说我从来没做过任何疯狂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那包面粉就飞过屋子,狠狠地砸在墙上,爆成一片白花花的云雾,过了好长时间才落到餐桌上、椅子上。
“你这个愚蠢、刻薄而又没能力的男人——这对你来说够疯狂吗?也许等你清理这一切时,你就会有时间体会家务活多么有趣。永远永远不要再说我无趣。”
她回楼上去了;拉比拿着簸箕和刷子,跪在地上清扫。到处都是面粉:他几乎用了整整一卷纸巾,把它们小心浸湿,用来清理桌子上、椅子上和瓷砖缝隙里的一堆堆面粉。即便这样,他也知道在未来几个星期内,它们还会四处可见,提醒着发生过这场风波。他边清理边回忆着——他很久没这么做了——自己当初有充分的理由娶这个独特的女人。
因此,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失去她,败给了一个邓迪理事会的勘测员,他似乎就特别痛苦——而且更糟糕的是,时下正值他自身不正,无法施展道德权威。是的,他知道自己很荒谬,但各种想法还是涌上心头。这奸情已经持续了多久?他们见过多少次面了?都是在哪儿苟且的?车里?明天早上他得彻底查看一下车里。他感觉一阵恶心。他觉得她生性很隐秘谨慎,完全可能开辟第二种人生,却让他摸不着任何头脑。他不知道该如何拦截她的电邮或窃听她的电话。她真的属于某个读书俱乐部吗?上个月,她说回去看望她母亲,会不会是和情人过周末了?周六她有时出去参加的是什么聚会?他也许可以在她的大衣里放一个跟踪器。立马他又忘了愤怒,陷入无边的恐惧。妻子要弃他而去了,或者她依然留下来,但会永远对他冷眼相对、怒目而视。他无比思念过往的时光,那时他们知道(他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忠诚和稳定。他希望像个婴儿一样,躺在她怀里,把时间拨回去。他本以为他们会有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结果现在一切都完蛋了。
我们知道,成熟意味着超越占有欲。嫉妒是孩子们的特权。成熟的人明白,没有谁可以拥有任何人。年幼时,有智慧的人们便教育我们:让杰克玩玩你的消防车,即便他转个弯,这车还是你的。别气得在地上打滚,把你小小的拳头砸在地毯上。小妹妹是爸爸的心肝。可你也是爸爸的心肝。爱不是蛋糕,你对一个人付出爱,并不意味着对其他人的爱就少了。每次家里添了新宝宝,爱会只增不减。
后来,这个论点因为运用于男女之事,而更具意义了。配偶不过离开一小时,和一个陌生人发生点有限的身体接触,你为什么就要心生恶意?归根结底,如果他们和你不认识的人打打网球,或者加入了某个冥想会,在那儿就着烛光,亲密地谈谈自己的生活,你应该不至于生气。不是吗?
拉比不停地提出各种问题:上周四晚他给柯尔斯滕打电话,她没接,那会儿她在哪儿?她穿那双黑色的新鞋想吸引谁?如果在她手提电脑(他已经在浴室悄悄打开)的搜索框内输入本·麦奎尔的名字,会不会只搜到他们之间一些与工作相关的无聊邮件?他们用什么方式交流?还有其他什么交流地点?他们是不是设置了秘密的电邮账户?他们会用Skype吗?或者某项新的加密服务?最重要而又最愚蠢的问题则是:他床上表现怎样?
充满愚昧的猜忌行为容易被道德说教者所批判。其实他们不该说三道四。无论猜忌多么可笑而又令人讨厌,它们都是无法回避的:我们应该接受的是,听闻自己挚爱和信任的人触碰了另一个人的嘴唇,或者甚至是手时,我们无法保持冷静。这当然自相矛盾——与当年我们偶然发生背叛时,内心的冷静和忠诚思想完全相反。但此时我们无法保持理性。明智的做法便是承认,此时保持智慧根本不是一个选择。
他有意识地试着放慢呼吸。他似乎本该愤怒,但在内心深处,却只有恐惧。他尝试着在杂志上看到的一种方法:“想象一下,如果柯尔斯滕确实和本有些纠缠,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和劳伦在一起时是为了什么?我有想过抛弃柯尔斯滕吗?绝对没有。所以同样地,当她和本在一起时,她也没想过要私奔。她可能只是感觉被忽略了,很脆弱,想要求证自己的魅力——她和我说过她需要这些,其实我也需要。她的所作所为也许并不比柏林发生的一切——它并非罪不可恕——更恶劣。原谅她便是原谅我自己那些曾经如出一辙的冲动,便是意识到它们不再是我们婚姻和爱情的大敌——尤其对她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