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匠徐卓呆(第2/4页)
这时,电影剧风起云涌,除了明星影片公司、上海影戏公司外,大家创办了小规模的公司拍摄电影。卓呆玩世不恭,和汪优游合办开心影片公司,商标为猪八戒吃钥匙,拍了些话剧式的电影。又办了一家蜡烛影片公司,开幕之日,某滑稽朋友送了一对硕大无朋的蜡烛,说是“点大蜡烛”。这是妓院中的一种名目,卓呆却受之无忤。他们的出品,有《神仙棒》《隐身衣》《爱神之肥料》《临时公馆》《怪医生》《活招牌》《活动银箱》等,卓呆和优游,每剧都充着要角。这些剧本,大都寓讽刺于滑稽之中。记得我为艺华影片公司编《新婚的前夜》,又为上海影戏公司编《国色天香》,这两部电影,卓呆都担任客串式的演员。
日本有所谓“连锁剧”,那是戏剧和电影连合起来的。卓呆在日本观赏过,就献计给上海九亩地的新舞台来仿行,改称为“连环戏”,共演了两部,先为《凌波仙子》,后为《红玫瑰》。连环戏是这样的,把一部戏一分为二,一半在银幕上映,一半在舞台上演,凡舞台上不容易演的,都用电影来替代,室内的戏,在台上实演。如正在台上实地演出,换了一场面,电灯一暗,挂起银幕,舞台上的人,都上了银幕,映了一些,顿时电灯一亮,银幕上的人,又在舞台上接演下去,相互交替,变化多端,观众是喜欢新奇的玩意儿,很轰动一时,连卖满座。
他由体育而戏剧,由戏剧而小说。他写小说,在演剧时即开始涉笔。我幼年时,阅看《小说月报》,就看到他的小说和剧本,给我印象很深。他又担任《时事新报》编辑,翻译俄国托尔斯泰的小说。他不懂俄文,是由日文转译的。这时,中华书局扩充编辑部,他就辞《时事新报》,进入中华书局,并把刘半农也介绍给中华,才成了刘半农的大名。卓呆工作,流动性很大,又担任《晨报》编辑,和姚苏凤同事。他出笔很快,什么都能写,写的字数不须计算,在写字台上,置着一小钟,一小时所写就是一千字。刊行的单行本,我所忆及的,有下列若干种:
《上海旧话》(笔名赫马)、《第三手》《秘密锦囊》《无聊》《非嫁同盟会》《烟灰老四》《两条道路》《人肉市场》《针线娘》《乐》《情博士》《何必当初》《馒头庵》《万能木》《软监牢》《明日之上海》《水里罪人》《木乃伊》《八一三》《卓呆小说集》《阴阳怪气》等。又电影剧《黄金万两》《奇中奇》《兄弟行》《母亲的秘密》等,又《电影摄制法》《电影放映法》等。
他的作品,实在太多了,上面仅仅是不完全的计数,此外还有《笑话三千篇》《李阿毛外传》《唐小姐》。又日本人式场隆太郎所作的《四十岁以后无病生活法》,他译为《老人经》,谈生理卫生,分着好多项目,如《人生的区别》《人为什么会死》《荷尔蒙与寿命》《齿与寿命》《近世返老还童法》《早起之效用》《老人与烟草》《老人与冷水》等,由于他的译笔生动活泼,可当小说看。他的长女孟素,为务本女学高材生,不幸短命而死,他老人家很是悲痛,写了一本《创痕》。他看到一些不成熟的新诗,很不顺眼,也写了滑稽性的新诗,称之为《不知所云集》,又做了篇自序,从头到尾,都是虚点,不着一字,藉以讽刺那些说空话,言之无物的流行作品。他的所作,有科学性的,如《飞机何以能飞》《近代战争的利器》《战费之今昔》《保健食料》。属于幻想的,有《火星旅行》等。
有一次,他在浴堂里洗澡,觉得洗澡的浴客,一个个虽有肥瘦高矮之分,但赤裸裸地看不出他们的身份,等他们浴罢穿了衣服,才得看出他们每个人的地位来,就写了篇小说《浴堂里的哲学》,是怪有意思的。他的后期杂作,以刊载《万象》及《大众》两种杂志为多。时汤剑我患心脏病死,续娶夫人华端岑,把这些汇装成册,为两厚本。
华端岑很能干,和卓呆共同研究,制造科学酱油,很是鲜隽。起初是赠送戚友的,此后要的人太多,为了限制,定出价目做起酱油生意来,称之为“良妻牌酱油”。他和人通信的信笺,特请钱瘦铁题了“妙不可酱油”五个字,为“妙不可言”的蜕化语,言与盐同音,既有“妙不可盐”,不妨称“妙不可酱油”,从取笑中做了广告。这时他的笔名为酱翁,又号卖油郎。
谈到他的笔名,饶有趣味性,他一度住居闸北,自称闸北徐公,不让当年邹忌的城北徐公专美。凡妇女年事增长,犹有丰姿的,称半老徐娘,他又自号半老徐爷。《杨家将》中有杨老令公,他生肖属羊,便称羊老伶工。文人往往采取古雅的字面,题着斋名,如什么秋水轩、听松庵、含英阁、吟芷居等等,他故意舍雅为俗,为破夜壶室。文人取名,也须有书卷气,他却别署李阿毛。我们和他开玩笑,叫他阿毛哥,他回过头来,向我开玩笑。因我常为各刊物写补白小文,他就称我为补白大王。又和评弹兼小说家的姚民哀搭了挡,补白大王长,补白大王短乱叫着。旧例致人的信,结末不像现在的简单,必须因人而施,如对士人称文安,对商人称筹安,对官僚称升安,卓呆写信给我,特称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