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学大师胡朴安(第3/4页)

朴安从事新闻事业,始于《民立报》,该报为于右任所创办,继《民呼报》《民吁报》而为民国发祥的报刊。他主编小品文章,搜集明遗民之事迹与其言论含有种族思想者,编为笔记类,次第载之报端。又编有《发史》一种,凡清初不肯剃发而被杀,或祝发而为僧者,悉为编入。又编《汉人不服满人表》一种,自江上之师,至黄花冈止。又作小说《混沌国》,描写清廷的腐败情况。但此等鼓吹革命的文稿,都散失掉了。惟《发史》序,萧一山的《清代通史》却引有一段,朴安录以存之。那为《民立报》撰社论的,有宋渔父、范鸿轩、景耀月、王印川、徐血儿。撰小说的有老谈,即谈善吾。绘画的有钱病鹤(后改为云鹤),亦人才济济。此后瞿绍伊主办《春申报》,招朴安为襄助编辑,为时不久,报即停刊。继进《新闻报》,任小品编辑,乃纯粹的游戏文章。辛亥革命后,他在游戏文章中讥诮遗老,触犯股东的忌讳,他便辞职而去。

他认识叶楚伧,很有趣。那时,他和陈佩忍,同饮于沪市言茂源酒肆,佩忍忽对他说:“我有一好朋友,是汕头《大风报》的主笔,新从汕头来沪,不可不去一看。”他询问何人,佩忍不语,久之则云:“现且不言,看到时再讲。”酒罢,同到一客栈,佩忍带领而入,便见一状颇魁梧者,正在阅书,客至,释卷而起。他疑心是广东人,或是北方人,正要请教时,佩忍忽谓:“你们二位,暂不通姓名,谈了话再说。”他听对方讲的是吴侬软语;疑团更甚,没有谈到几句话,就提到饮酒,三人便同赴酒家,其人纵谈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国,又杂谈诗文,三人颓然各有醉意,彼此竟未通姓名而别。事后,朴安才知其人乃吴江叶楚伧。民元之际,姚雨平办《太平洋报》,楚伧任总编辑,朱少屏任经理,柳亚子编文艺,兼电报版,朴安作社论与编新闻。一日,亚子以第五集《南社丛刻》誊写稿(各地社友寄来诗文词稿,纸张不一,写体亦不一,均由亚子全部抄录,录入每页二十四行,每行三十字的红格纸里去,然后付印),托朴安交付印刷所,朴安粗枝大叶,不知怎样把全部誊写稿丢失了。亚子大发脾气,要朴安赔偿,这怎么办呢?结果,亚子所兼电报版,由朴安代庖,亚子腾出时间来重作抄胥,才得解决。在这时,朴安又认识了余天遂、姚鹓雏、李叔同、夏光宇,都是该报的同事。《太平洋报》费绌停止,朴安为《中国民报》作社评,又认识了邓孟硕、汪子实、陈无我、管际安、刘民畏。他的社评往往不标题目,认为标题目麻烦,写成了社评,就算了事,什九由汪子实代标。有一次,汪氏亦觉得标不出适当的题目,竟标之为“无题”,传为笑柄。此后,朴安又任《民权报》编辑,时戴季陶主笔政,署名天仇,而天仇性躁急,动辄忤人,朴安对他说:“请你把天仇二字改为人仇吧!”

有关朴安的趣事很多,足资谈助。他和马君武对局为围棋,君武下子辄悔,止之不可。他想出一抵制办法,君武悔一子,他也悔一子,君武再悔一子,他也再悔一子,往往两人各悔一二十子,致全局错乱,只得通盘重下。他常和南社的朋友赴酒店醵饮。某次,隔座猜拳,喧呶不息,又复胡琴清唱之声杂起,他很厌恶,便和朋好以巨大的声音效之,五魁八仙,超出其上。当时以朴安的嗓子为最宏亮,大家把他的名字上加上四个形容字,为英英皇皇的胡朴安,更扩充为吞吞吐吐的朱少屏,谓其讲话不爽快。期期艾艾的柳亚子,谓其口吃。圈圈点点的吕天民,谓其面有痘斑。阔阔气气的汪兆铭,谓其经常乘马车。娇娇滴滴的叶楚伧,谓其作小说题名为小凤。陪陪坐坐的陶小柳,谓其不善饮而侍坐。轻轻巧巧的胡寄尘,谓其出言吐语,声音极低。马马虎虎的姚鹓雏,谓其行为脱略。鹓雏之不羁,确有不同寻常处。一日鹓雏乘马车来访朴安,其时乘马车的都是阔人,新闻记者是没资格坐的。及下车却为鹓雏,朴安急询其:“有何要事?”鹓雏说:“向你借钱。”问:“借若干?”答:“借四元。”问作何用,答付马车钱。朴安为之大笑。一天,他赴友人酒食之约,途中遇见苏和尚曼殊,他问:“和尚哪里去?”曼殊说:“赴友饮。”反问:“何往?”他答:“也赴友饮。”曼殊欣然说:“那么我们同行吧!”到即恣啖,亦不问主人为谁。实则朴安之友,并未招曼殊,招曼殊者另有其人,是两不相涉的。南社每次雅集,觥筹交错之余,例招摄影师来,摄一集体照,诸社友雁行而立,呈现着温文尔雅的气派。某次雅集,摄集体照外,朴安赤膊别摄一腾挪超纵的拳法小影,以留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