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四汉奸

倭寇之祸我华夏，不自今日始。而我华不肖之徒，动辄为寇所利用，甘居汉奸之流，认贼作父，为寇画策，报纸举列其名，国人忿之，几欲食其肉而寝其皮。然不知当有明之世，倭寇犯我江浙，已有汉奸之从中作祟。考诸稗史野乘，及前人钞本秘记，记四人焉。曰汪直，曰徐海，曰陈东，曰麻叶，爰述其一二丑闻于下。

汪直，歙人，嘉靖时据五岛，以掠劫为生，得财则散之羽党，一时海盗归附者凡二千余人。汪潜势既厚，益恣肆无忌，常驾一楼船出游，岛人呼之为老船主。老船主至，相率膜拜，盖惮其戾暴也，性好渔色，岛之少女，淫污之殆遍。倭寇来犯，侦知老船主之称霸于海上，且有登徒之癖也。乃献倭姝凡十有二人，皆妙龄绝世之姿。倭姝曲意奉承，无微不至，时方天暑，老船主与诸姝裸浴于海滨，以为乐事。姝既得老船主之欢心，言无不从，遂通于倭寇。假船与倭，四出肆劫，人民被殃者不知凡几。倭获金珠玉帛，靳不分畀，老船主大忿，且诸姝久狎而厌，毅然弃绝，与养子滶归胡宗宪麾下。巡按御史王本固疑之，下狱论死。

徐海，巨盗之一也。残忍恶戾，其劫掠必杀人，且置诸鼎镬间，煎熬为油汁，遂以人油为火炬，执之照夜，并谓人油之炬，可以烛察窖藏，人心贪婪。窖藏所在，油能滴土而燃，随所滴而发掘，无不获。其谬妄有如此。倭寇来，饵以爵利，海乃为倭向导，到处淫掠。陈东、麻叶二人，为虎作伥，声势愈雄。胡宗宪以计诱徐海缚陈东、麻叶来献，杀之。双檄陈东党攻徐海，徐海投海死。

陈东善泅水，能没水数昼夜不出，有水鬼之号。徐海闻其人，招而致之。海既为倭用，陈东固丧心病狂者，遂供倭驱使。倭舟四出掳掠，明之水军迎击之，陈东辄潜没水中，凿沉我舟，我之水军，沉舟以数十计。倭于是猖獗登陆，益恣其剽劫。江浙沿海，无不备受其患。陈东真狗彘不食哉。宗宪设计谕徐海，徐海乃召陈东、麻叶于私邸夜宴，侑酒者均妙龄女。陈东、麻叶不觉酩酊，乃缚而连夜献于宗宪。宗宪赉徐海以金帛，徐海以为荣。东之余党怒海之无义，群起而攻，海投水死。

麻叶，不知何许人，叶姓，而痘瘢满面，人以麻叶呼之。性嗜饮，饮必醉，醉则恣睢无人状。一日，于醉中执途妇而加以非礼，妇羞惭，返家自经死。麻叶知不能再留，遂亡命归附徐海。麻叶有一绝技，善掷青蚨，百步外矐人目。倭寇利用之，以制我军，我军因之受创颇巨。宗宪谕徐海，乃与陈东同为瓮中之鳖。弃市之日，万民腾欢焉。四奸俱死，倭大不利，即南遁忧闽广。总兵俞大猷、戚继光讨平之。然为患已二十年，非四奸阶之为厉不至此，四奸杀之不足蔽其辜也。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奸人贼子，往往不得善终。观于汪直、徐海、陈东、麻叶事而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