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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所追赶的话语,大多是些小声说出的话语,即使被风吹走,也不会太远。这使他感到很不过瘾。有一天,他决定自己大喊一声,看看能否追上。于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句,随后就追过去。由于声音传得太远,他追到了遥远的远方,从此没有再回来。
多年以后,有人在风里看见了他的影子,并听到了他的喊声的余音。据说他无法停下来,也无法超过自己的喊声。他喊的是自己的姓名。
抓住一道闪电
如果住在雨滴里的小闪电对我发怒,我将置之不理,甚至嘲笑。但我不敢激怒更大的闪电,一旦它把天空撕裂,将很难缝补。
我最喜欢的是住在毛毛雨中的小闪电,它的光隐藏在水分子内部,像一个刚刚形成的胎儿,透明,脆弱,需要呵护。遇到这样小的闪电,我就希望它永远不要长大。它越小越好,小到看不见的程度,小到它所发出的细微的雷声,连它自己都听不见。
事实好像并不是如此。它们不会满足于住在水滴里,它们将联合起来,在广阔的天空里游走,遇到什么就劈开什么,从不犹豫。它们把雷霆推下山巅,一直滚到深谷;它们把云彩撕成烂棉花,用于擦拭黑锅底。它们的光,使瞎子看见,使聋哑人发出嘶鸣,使暴君也为之战栗。
我曾有过在天空中狩猎的经历,一次在追赶雷霆时,我顺手捕获了一道巨大的闪电。由于我抓住闪电以后无处存放,只好松开了。
现在,我只对小闪电感兴趣。我用鱼缸养了几万个水滴,专门用于培育小闪电,估计五千年以后才能初见成效。也就是说,我培育出来的闪电,只有后人才能看到。为了这期待中的成果,我提前感到了骄傲。
站起来的河流
有一位工程师,想把一条河流竖起来,在大地和天空之间建设一道独特的风景。这个想法很大胆,但设计上却有难度。因为河流已经习惯于在地上爬行,根本不愿站起来。即使你费力把它扶起来,它假装流向天空,可是用不了多久,它又会躺在地上,回复原状。对于这种软体动物,最好不要动它。
工程师找到我,请我帮他设计,我当场就拒绝了。我提出了以下几点:一,河流没有骨头,站起来会很累,时间长了会累死;二,河流一旦站起来,遇到大风必将来回摇摆,甚至折断,会酿成灾难;三,河流站起来以后,势必造成下游河床干涸,土地的水源补给缺失,自然生态发生变化;四,不能强迫河流改变多年的生活习惯,倘若河流站起来以后感到不适,甚至晕倒,怎么办;五,由于重力作用,河流站起来以后,下部水体压力会成倍增加,容易崩溃,造成严重伤害;如此等等,都是问题。
工程师找不到另外的帮手,又加上我的劝阻,就停止了这个设想。但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亲眼见过一条小河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我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及时冲上去把它按倒在地,否则它将直立着走向大海。这些不懂事的小河,总以为大海是一片乐园,岂不知那是水的墓地。
重 谢
一天,我仰面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时,发现天上有一行脚印,向西而去,而且略有些前八字。什么人能把脚印留在天上呢?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查阅了许多古籍资料,据不确切推测,可能是女娲补天时期,一个大神从天上经过时留下的足迹。
我把这个发现报告给天空清洁队,他们搭设云梯,正准备擦拭时,文物保护组织出面干预,给制止了。他们认为这样的脚印属于物质文化遗产,应该加以保护,供人们欣赏。
现在,每天前来仰望脚印的人很多。为了阻止人们循着这行脚印走下去,越走越远甚至消失在蓝天里,我写下一个警示牌,告知人们:“此行脚印去向不明,请勿追随。”但这个牌子如何挂在天上,一直没有想出好办法。如果哪位读者持有高见,请您不辞万里之辛苦,跑步前来告诉我,我将以半句好话作为重谢。
超级大风
这世上,让人操心的事情总是很多。比如昨天夜里的大风,把城外的一座山刮远了,据《燕赵晨报》报道,向外推移了16 米。也就是说,过去一直使用的以这座山的主峰作为测量基准点所得到的数据,现在都需要修正了。另外,还有几十个夜间作业的环卫工人在返城途中被风刮走,据说被刮到了山的背面,到记者发稿时为止,这些人仍然下落不明。
昨夜的风确实很大,大约零时2 点左右,我去卫生间时,看见窗玻璃像丝绸一样抖动。我隔着玻璃望了望夜空,星星都被刮走了。我一直担心楼顶上安装的热水器,会不会被风掀翻,早晨我上去看了看,还在原地,只是固定水箱的钢筋被扭成了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