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第2/6页)

日本听众也相当多,因为有不少旅行团是以萨尔茨堡音乐节为招牌组团的。说老实话,我也听人说若想在萨尔茨堡听音乐会,最好从日本随旅行团去,否则很难在当地买到票。前面座席上身穿盛装的日本女孩子们吵吵嚷嚷互相拍照,旁边一位奥地利太太叫她们安静一下。日本的年轻女孩子一兴奋就忽然齐声高叫,什么缘故呢?

布赫宾德的节目单上首先是贝多芬钢琴奏鸣曲31中的2和3。一言以蔽之,这是简约主义式(minimalism)的贝多芬——将感情色彩和深沉的思考全部剔除,只留下音符,然后重新构筑。在这个意义上,同古尔德(Glenn Gould)的演奏有一脉相通之处,却又和古尔德截然有别。这里没有古尔德音乐传达的那种令人战栗的宇宙。宇宙虽然没有,但也自成一统。如果说宇宙那东西没有也无所谓,那么就正好合适,妙趣天成。体会到这种妙趣,自两年前在东京听瓦莱瑞·阿瓦纳斯维(Velery Afanassiev)的钢琴演奏以来这是第一次。

后半段是肖邦和李斯特。肖邦是第二号谐谑曲、幻想即兴曲和另一支小品,李斯特是没怎么听过的小品。

肖邦蛮有意思。一点也不再像肖邦,怎么说呢——抱歉,找不出恰如其分的表达方式——滑稽得令人目瞪口呆,全场也掌声四起。鬼气逼人、撼人心魄、百感交集、切肤之美、直击人的本质——根本不是这类东西,然而值得一听。纵使宣称听遍肖邦所有种类演奏之人,听了这场演奏,恐怕也不由一笑莞尔。便是如此快活、新鲜、温馨的演奏。听罢这样的演奏,深感欧洲文化圈到底积淀深厚。

演奏完了仍掌声不息,人们“扑通扑通”猛踏地板,声音震耳欲聋,颇有北欧海盗庆祝什么的味道。加了三四曲,但听众仍不离席。这么说或许失礼,真是白捡的音乐会。之后去啤酒屋喝啤酒、吃香肠,返回宾馆。

翌日在圣方济教堂听风琴、长笛和双簧管音乐会,这个也极有情调(硬木椅,屁股有点痛)。萨尔茨堡一天有五六个音乐会。所以一早起来就去演出导览中心去看当天演出一览表,从中选出自己想听的音乐会即可。既有名人木偶歌剧,又有城堡大厅里演奏的室内乐,每星期在教堂演奏一次莫扎特的安魂曲。有这么多场音乐会,觉得在这里待一星期怕也待不够。运气好用正常价格搞到歌剧的退票也并非不可能(当然,仅仅是并非不可能那个程度的可能性)。

只是,这个城市雨多。我们逗留期间一直下雨。尽管是8月初,却冷得没说的。身穿全毛的毛衣(由于太冷了,来奥地利后买的),外面套上夹克也还是冷,只好进餐馆喝热汤来温暖身子。买明信片,上面画的是雨中萨尔茨堡,后面写道“以多雨闻名的萨尔茨堡”——想必雨多得上了明信片。睁眼醒来下雨,再醒来仍下雨。不仅萨尔茨堡,奥地利无论去哪里都雨多得不行。觉得无日不看雨。车窗雨刷好像总是“喳喳”响个不停。从萨尔茨堡北上十来公里穿过奥地利同德国的国境,那边晴空万里。而南下一进奥地利,保准又是雨天。看过电影《音乐之声》的人很可能以为奥地利总是天朗气清阳光灿烂,但那彻头彻尾是20世纪福克斯公司[1]式谎言。也许我们不巧赶上了这样的季节,不过那雨下得的确比日本的梅雨还厉害。

雨把我关在房间里动弹不得,在奥地利期间尽看书来着。带去的岩波文库版七卷本《基督山伯爵》全看完了,另在一个名叫Schladming的小镇的一家小书店买了哈米特(Dashiell Hammett)的《马耳他之鹰》(这家书店里我觉得可以看的英文书只此一本),相隔许多岁月又读了一遍。读罢,又读了汤姆·沃尔夫(Tom Wolfe)的《虚荣的篝火》(Bonifire of the wanities)(在慕尼黑一家书店买的)。翻过阿尔卑斯山,住进乡村旅馆,吃薄薄的炸牛排,看窗外下个不停的雨,一边听着牛脖子铃铛的“丁零丁零”声,一边看汤姆·沃尔夫有趣而不无夸张的小说(何以觉得夸张说不清楚,但有趣还是有趣的),如此一天天过去。

在奥地利吃惊而又佩服的是,尽管雨“哗哗”一个劲儿下,但很多人一不撑伞二不穿雨衣,就那样悠悠然满不在乎地走在街上——或许人已进化得适应了气候。另外就是马自达车多得不得了。比之丰田和日产,马自达的数量遥遥领先,不知什么缘故。

在奥地利每天吃好多种东西,但菜名一个地方一个叫法。由于拼写特长,吃了什么都忘光了。当然,每次点菜时看菜单记下菜名倒是可以,却因嫌麻烦而半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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