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第6/7页)

患者家属们带着具罩着白布的尸首来了,将医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得以发泄几个月来的各种猜测和怒气。几层密密匝匝的旧花圈是五块钱一天从主动来揽生意的人手里租来的,那些相貌凶狠的闲汉也是。

普通病房里,人杂乱,气氛松弛,像候车室。进来两个风尘仆仆的穷人,一个背着一个,卸到张空床上,对着喘。护士追进来问“谁让你们来的”,能说话的委屈地回答:“这推那推,都说不归你们治,求求你们了。”欲跪下。忽然,床上的人脖子一歪,就这么大张着嘴和眼死掉了。说话的急哭了:“他家里托付给我的,刚从大兴安岭坐了一宿火车下来,可咋办?”

莆田老板只管租高楼开大医院,三甲医院冷淡繁忙,程序如谜,进省城来看病的,被成车地拉进这些装潢漂亮、医护和蔼的地方,进门三句四言古风,“病得很重,我们能治,得不少钱”。还有雇男妓和大搜索公司拉客户的跨业整合。精神建设方面,如牙科鼓吹忠孝,“你看到父母的白发,没注意父母还有几颗牙?你孝了,父母才笑了”,拳拳到肉。当家者都是剽轻凶悍的豪杰,很少有医闹敢来滋事。

县里、乡里专门有些靠举报超生度日的闲汉,悄悄地四处打探消息,关注着远亲、四邻孕妇们的动静,等孩子一生下来,争先恐后地去报告,从每笔让超生户雪上加霜的罚款里,他们能分得半年开销。

#社会新闻# 在南昌八一广场走失的五岁男童在福建被找到。人们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人贩子是个江西老妇,她让自己的外孙去和选中的猎物一起玩耍,等到附近无人时,就像家长一样带着两个手拉手的孩子离开。

(续)一九九六年一月二十三日凌晨,韩某与两名同案盗窃了一辆价值四十余万元的公爵轿车。据同案犯张某说,这辆车倒卖后,韩某分了三万二千元,他花四千元买了把假手枪,添置了《中国通史》等书籍,并准备出书。韩某很快归案,当时正赶上严打,最终被北京一中院以盗窃罪判处无期徒刑。十几年后,他在北京街头和路人争执时当众摔死了一个婴儿。

(再)现在时隔几年,还要再说一次,那次闹得最凶的是西部某市。那次游行里打残了一个日系车主,行凶者用的是链锁。据他说是下班途中看游行实在热闹,就挤了进去;看有人动手实在有趣,就挤了上去;打完了觉得反正不责众,就施施然地走了。随后判了重刑。这是一个人、两个人、许多人的一生。

(又)杭州一家肯德基,一个七岁小女孩坐着等妈妈,等了三十个小时。店员叫来了警察,她大哭,死活不肯走,警察只好陪着她。女孩的母亲终于出现了,行色匆匆,满脸疲惫,女儿抱着她大哭,她也落了泪。这位母亲解释说,全家刚到杭州,她要忙着搬家,女儿无人照看,只有这里安全暖和。

(五)说起过失杀人,也是则旧新闻:在始发站桥下,公交车和一辆奥迪A6轿车抢行,女司机和开车的男人互相指责。女公交司机都厉害,嘴比男人还野,怕他听不清连珠妙语,索性打开前门以示光棍。于是那个男人拿着把大钳子上来,当着十几个乘客,把她活活打死在驾驶座位里。随后被刑拘了。那是十线公交车,我回忆了一下,渐渐想起这个女司机长什么样了。

(六)有些失独者要求的补偿:城镇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上年)×(平均寿命-成活年龄)÷2。“这等于如果孩子还在的话,可以给这个家带来的收入。”因各地收入情况和孩子死亡时间的不同,这个算式的结果,少则三十万,多则五十万,北京上海失独者提出自己的赔偿理应更高些。《申请》还提到希望将超生所征收的社会抚养费用于补偿失独家庭,以实现社会的公平正义等等。

(七)你还记得马加爵这名字吧,他被执行死刑之后,报载《云南大学闻讯发来贺电》:“云南高校师生昨日听闻马加爵被执行死刑的消息后,大都异常高兴。有的鼓掌,有的唱歌,还有人相约晚上喝酒不醉不归。大家认为终于还受难者一个公道,也终于可以从马加爵案件阴影中摆脱出来了。”他姐姐说:“我告诉小弟,希望他放下仇恨。不要带着仇恨去死。”

【前腔】一个被卖进山里的女人,因为做乡村教师,感动了几伙拍电影的和记者,查被拐卖以来贞静地坚守妇道,很可旌表。生罢闲气,觉得立论也正确:乡村女人,自然小于事功,更小于纲常,纲常的连贯和稳定压倒一切,千年来莫不如此,这便是为生民所立之死命,为往圣所继之绝学。忧患识字始,始自加入这嬉皮笑脸的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