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大人~风雨送寒入夜来~(第14/15页)

宇野先生小记

和宇野先生会面很久之前,我就与宇野先生的画见过面了。那是在小学的图书室里,在那间阴凉的教室里看见的,画上画着脸色苍白老成的孩子们,他们有着令人迷恋的容貌,给我的印象太深刻,让我一直认为宇野先生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人。画出这等画的人怎么可能笑呢。

我心目中“不苟言笑的宇野先生”形象,之后又被增添了种种细节,日趋具体,诸如此人一定体弱多病,一定不愿让别人接近自己,几乎定位在了太宰治或者竹久梦二这种类型上,有着纤细的侧影,感觉极难相处。

第一次相见时,宇野先生却呵呵地笑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笑容居然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此话非常自相矛盾,因为我认定宇野先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然而无论怎样反复思量,还是只能说那就是我想象中的笑脸。秋天,我们在京都一个名叫枳壳邸的地方见面。以黄昏的庭院为背景,宇野先生站在凉风微拂的檐廊下,默默地然而爽朗地笑着。姿态多么优美的人啊。我想。该如何表达呢?仿佛将一切浑沌都吸纳进了体内,几乎与风景融为一体,肉体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我觉得宇野先生是个开朗的人。这当然不是热闹活泼的意思,而是玲珑剔透者的开朗,宛如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里飘游在空中的白云一般。

如此说来,宇野先生的猥亵故事也仿佛浮云一般。上次见面时,宇野先生的言谈非常大胆,说得明白点儿便是涉及很多淫秽的话题。他话中的一字一句仿佛插上了翅膀,一经出口,便飞向了空中。我坐在神乐坂那家餐馆二楼的榻榻米上,像在聆听维瓦尔第的音乐。宇野先生一如既往地姿态优美,认真坦率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用彬彬有礼的语言,娓娓地谈论着淫猥的话题。

京都一别已过去四年。宇野先生照例呵呵地笑,照例谈论淫猥的话题。似乎并非体弱多病,与其说不容他人接近,不如说是让他人穿行而过(须知此人是玲珑剔透的)。我想,宇野先生果然跟我在小学图书室里想象的一样。虽说这确实不可思议,但宇野先生就是一位若无其事地将这样的矛盾包容并蓄的人。我时常想,或许此人并非现实的存在,而是一位架空的人物。

“这也有可能哟。”我仿佛看见宇野先生满脸认真地说道。

文学全集

提及文学全集,大都装帧精美,收录的作品和作家非常出色,因此无可非议。所以站在书架前,只须看一眼书脊上各位作家的大名,文学氛围便油然而生,从而获得极大的满足。这简直是过屠门而大嚼嘛!可我便是这蛮不讲理的秉性,对文学全集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尽管这样,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却隐藏着意想不到的人,突如其来地飘然现身,我又莫名其妙地喜欢这种文学全集特有的意外惊喜。高中的时候,一到新学期便期盼赶快拿到语文课本,大概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以这种方式邂逅的作家中,便有葛西善藏。从前,我家的书架上有一套新潮社出版的日本文学全集,开本略小,文字排版分上下两栏,虽说书边缘烫的“天金”已经变成了“天霉”,然而装在红色封套中,依然是一套漂亮的白色书籍。

究竟有多少卷我不甚清楚,总之一排排地放着很多,可其中我读过的不知为何只有葛西善藏。大概是单纯地因为这个名字十分陌生(或许是字形过于方正的缘故)。在众多书脊中,只有这名字总是吸引着我。不知有多少年,但凡经过那里,便跃入我的眼帘,仿佛时刻在书架上等待着。

我喜欢那些跻身于文学全集的宏伟殿堂之中,处境却似乎稍欠舒适的作家。

但是,还不能回圣杰克斯宾馆

海伦是位奢华却又整洁、美丽聪明而又勇敢的女性,与丈夫杰克、朋友罗曼律师一起,总是被卷入棘手的事件之中。无论陷入怎样的困境,她都不会像那两个男人那样窝窝囊囊,总是坚定地积极向前,仿佛刚刚醒来似的精神抖擞。

阅读克蕾格·莱斯小说的欣喜之一,便是能与海伦相逢。

我不擅长阅读推理小说。在阅读克蕾格·莱斯之前,对解谜推理之事没有丝毫兴趣,即便对我说,其实他就是真正的犯人,我也仅仅有种“哦,是吗”的感觉。

读了莱斯,我才终于明白推理小说描写的是生活和人生方式。

“‘去圣杰克斯宾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这真是无法抵御的诱惑。只要回到那里,就可以一并拥有安全、温暖和舒适。但是不行,既然自己已经开始动手了,就必须善始善终。”

这便是对总和两个男人一起冒险的海伦,最终却不得不独自一人去缉拿坏蛋场面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