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大人~男友的房间~(第3/13页)
傍晚,雨气势磅礴地倾泻下来。我在宾馆大厅喝着西瓜汁,眺望着落雨的情景。大雨冷却了白昼的热浪。
然而,对于充满男子汉气度又实在的他,我感觉自己似乎总是欠他的情。老是去麻烦他,却不记得他曾麻烦过我什么。可能对他而言,我便是“女友”,恰如我看我的女友那样,是那种尽可能不要欠她们人情为佳的对象。
倘若如此,我虽然占了便宜,却并非我的本意。虽然并非本意,却占便宜了——也许应该这么说。
金子光晴的诗篇中,有一首题为《给女人的辩白》的诗作。
给女人的辩白
女人说的话什么都应原谅女人犯的错不必心怒欲狂女人的谎言、女人的任性和放荡恰似点缀女人和服的斑斓花样将其都视为女人的色彩吧须得极力褒嘉、精心欣赏任凭偷盗还是欺骗,切莫责问瞒天过海,女人们和别的男人幽会,也切勿妒恨不必在意自己的面子自尊无论何时何地都应当气度宽大胸襟坦荡。女人才是花中之花然而,对那些不懂得恋爱术的伪劣女子唯有这种女子,让我们蔑视她蔑视那些既是女人又非女人的假花
在这里,姑且就遵循这首诗里主张的原则,以日日摸索恋爱方法的名分请求谅解吧。
即将凌晨两点了。从刚才起,壁虎就在窗外低鸣。在东京,正是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
明天很想去买点儿东西。我受人之托,得购买盐、青瓷茶杯,还有串珠刺绣拖鞋。不用说,自然全都是来自女友的订单。什么重呀、易碎啦、不知道哪里才有卖啊,她们毫不理会。对于她们这份情谊,我当然是竭尽全力予以回应,永远竭尽全力。
人生,便是这样构成的。
禁忌
我想写一写比利。
比利是我在美国认识的。那年我二十岁左右,无所事事地在纽约东游西逛。在大都会美术馆宽敞的展厅内,比利向我打招呼。那时我并不知道,美术馆是个勾引无所事事的日本女孩的胜地。
我们谈了谈绘画方面的事。我说我喜欢伯恩·琼斯,他说罗塞蒂更胜一筹。我们谈论了罗塞蒂妹妹写的诗。在美术馆前的石阶上,我们坐下又聊开了。我买了罐无糖百事可乐,比利却说应该喝传统的可乐。
随后他邀我去他家。比利的家就在附近,说是可以请我吃顿便饭,还说他擅长做菜。
被我拒绝后,比利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享用美食之后再做爱很快乐哟。”
“做爱?不是光吃饭啊,还要做爱?”
“可能的话。”
比利属于那种对自己的肌肉颇为自豪的白人,脸上胡子拉碴,虽说有一双可爱的眼睛,但是我觉得不能这样做。
“不行。”
我回答。之所以记住了比利,是因为那番对话十分有趣。
“为什么?有情人了?”
被比利这么一问,我便谎称是这样。作为拒绝的理由,似乎没有更合适的了。
“真是滑稽透啦。这么快乐的事情你却只跟情人干,太可惜啦。”
我忍不住笑了。
那时我深信做爱只是恋人之间的事。比利却说这仅仅是乐趣之一,与吃一顿美餐、看一场电影、外出旅行是同等程度的事情。
“所有这些事,和朋友一起做是最开心的。”
比利是这么说的。
当然,说来说去,这不过是勾引女孩而已,比利一定经常说着这种话把女孩带回家去。不过他关于做爱和朋友的认识,看来是非常认真的。
“跟恋人干不如跟朋友干,这种事世上有很多呢。”比利说道。
回忆起来颇令人怀念。打那以后过去了很长时间,后来我时常在街头意外地碰到比利。我们彼此笑着称对方为“another tripper”(另一个旅行者),至多也就是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并没有更亲密的交往。后来我就离开了纽约。
倘若是现在,我大概会这么回答比利:包括肉体关系在内的友情当然存在,不和你上床并不是因为有了情人,而是因为没有上床的理由。实际上,应该这样回答才是。
男友和恋人的区别不在于有没有肉体关系。一般而言,肉体关系到处都有,也存在包括这种关系在内的牢固友情。倘若从恋爱的观点来看的话,有时会令人绝望,然而从友情的观点出发,有时却是美妙的事情。
因此和男友之间的禁忌并不是上床。大多数事物都是心境问题。禁忌之类,原本就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心灵之中。
禁忌。
就我个人而言,禁忌是两个人一起到观光地去,比如盛夏的海滩、游乐场,还有乏味的购物也同样不行。
倘若是和恋人(如果他希望的话),我乐意奉陪。和女朋友、和家人也都可以。不过,我不能和男友两人跑到观光地去(还有乏味的购物)。问题在于这些地方如影随形地充斥着疲惫。快乐是不妨分享的,而疲惫则不能。对我来说,这便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