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催人醒(第2/2页)

伽达默尔还写到他飞越战火到伊比利亚半岛讲学的经历。那里和平美好的生活与自己数年惊魂不定的战争岁月在伽达默尔的内心形成了强烈的风暴。他用一个哲学家特有的方式说,自己的内心“有如被世界史抽打”。

尽管在逻辑课上暗讽纳粹“所有的驴子都是灰色的”,但总的来说第三帝国时期的伽达默尔只想逃避纳粹和盖世太保的监视,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主动行为。但即便如此,他与海德格尔在二战中的行径仍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正因如此,战争结束后,一身清白的伽达默尔当选为莱比锡大学的校长。在这所面临俄国人主导的社会主义改造的大学里,他竭尽全力维护学术研究自由,不得不经常以威胁辞职的方式为德国学术复兴保全火种。最终当努力成了泡影,他千方百计想回到联邦德国辖下的法兰克福大学。随之而来的是俄国人的报复、拘禁和审问。体面的哲学家不得不交出裤子的背带和腰带以防“畏罪自杀”,不得不靠背诵记忆中所有的诗句打发囹圄时光。在数度真真假假的提审后,伽达默尔被突然释放了。他回忆到:“我感谢了他们,悠然地穿过夜色中的森林步行回家。”

除了那些几近幻灭的日子,生活仍是美好的。在书中,伽达默尔写到一群哲学家朋友到黑森林里野餐,在露营地的篝火旁,海德格尔向他的学生们做了精彩的演讲。伽达默尔一直记得他的开首语:“夜火催人醒……”在伽达默尔的记忆中,哲学家的生活就具有这种肌肤般的质感。这团夜火可能是心智蒙昧如我者很难体会的。我所能做的,无非读一读《哲学生涯》,在书中,陪着哲学家步行回家,穿过夜色中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