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第3/3页)
值得注意、奇异、重要、宿命的事,并不是因为在18世纪五六十年代俄国某些地方,描绘了天才癫痫病者这类空想,创造了这类人物。重要的是,这些书已逐渐被欧洲青年视为重要的预言书。奇异的是,我们注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这些罪犯、歇斯底里的病人和白痴,跟我们注视其他畅销小说的罪犯与白痴的态度完全不同。我们畏缩地了解他们,奇妙地爱着他们,我们也在自己身上发现跟这些人相近似的某些东西。
这不是缘于偶然,更不足基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外在关系与文学因素。他有许多惊人的特征——就目前高度发展的潜意识心理学而言,他可说是先驱人物——他的作品不是因高度识见与技巧表现而令我们赞叹。在基本上也不是因我们熟稔的世界的艺术性里程碑而叫我们佩服。我们觉得他的作品是预言的,也觉得他的作品已事先反映了这几年来欧洲所面临的解体与混沌,但是,仿佛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作者的人物世界是一理想意味极浓的未来形象。我们甚至在梅什金或其他人物身上都未感受到“你必须如此”的典范特性。我们所感觉到的是这种意义下的必然性:“我们必须通过,因为这是我们的命运!”
未来虽然不确定,但这里所显示的道路却井然有序。这已意味着灵性的新立场。这条道路已越过梅什金向前展开,并要求“魔术的”思考与混沌的容纳,又要求回归无秩序的世界,重回潜意识、无形物、动物与动物的背后,也要求回到一切的根源。但这不是为了停顿,也不是为了动物与原始的泥沼,而是为了采取新的方向,并在我们的存在根源找出遗忘的冲动和发展的可能性,从事新的创造,建立价值,并瓜分世界。任何纲领都不会指导我们去发现这条道路。任何革命都不会为我们敞开通往此路之门。只有自己独自去走。我们任何人在一生中都会有一个时刻站在梅什金的界限上:以前的真理宣告结束,而新的真理则已开始。我们任何一个人在一生中都会有一次在刹那间于内心体验到梅什金获得洞察之明的数秒体验,与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对死刑,由之复苏而获得先知之明察的数秒体验。
(1919年)